桃家山？驼架山？
中国的山村中，一些只有三五户，或者七八户人家的地方，往往连一个准确的地名都没有。
我们寻访的桃家山，就是这样一个小山村！
在各类地图上，它叫桃家山。但当地朋友告诉我们，此地因为地处两峰之间，就像一个骆驼背一样，它应该叫驼架山才对！
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在金庸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中，有一个名字与此相似的桃花岛。
桃花岛是“东邪”黄药师隐居之地，取其谐音，我固执地认为：此地还是叫桃家山更有意境！
01
一条道路
站在两山中间的这条沟里，抬起头去看半山腰上，山上的石头新近被炸开了，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地砍在了山体之上，一条道路就这样宛然出现在眼前。
路都是给人走的，或者是用来行车的。一句话，有人才会有路！这山上难道还住得有人？是什么样的人，会费阵大的劲，去修这么一条路出来？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我们决定寻访这个叫“桃家山”的小山村。
石头自然是被用炸药炸开的，但山体上的道路并不是使用利剑砍开的。
这道路还比较新，是用挖掘机硬生生从山体上一下一下削挖出来的。当然，这道路还比较险，半边靠着山，半边悬在崖边，坡度很大，陡峭得几乎立不住脚。
而且，这路还是一条毛路，打通之后既没有铺上水泥，也没有加装护栏。我们快步往上爬，时不时还得留意头顶上，生怕有石头松动了滚落下来。
02
另一个世界
这一段新的道路，从下面到上面，海拔提升了约60米，差不多20层楼高，里程大约1里多地，也就是500米长，走路10多分钟就走完了，道路尽头却是另一个世界——
10来栋老房子，静静地矗立在桃家山山顶之上，宛如世外桃源一般。这是一个山顶盆地，或者叫做山顶坪地，类似的地形地貌，有点像我之前去过的秦岭红火村管家山。
桃家山上面，时光安静，但生活气息很浓，散发着温暖的人间烟火味道。
“下面路上，是发现不了我们这里的。几乎没有人走上来过，你们有什么事情么？”在村里，遇到的第一个村民，对我们的到来十分惊喜，一边介绍一边自豪地告诉我们道。
我们为什么会走上来？对于这个问题，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我总不能给村民说，因为我是专业行走吧？于是只好敷衍道：“看见有路，就上来转转！”
村民告诉我们，桃家山总共有10户人家，鼎盛的时候住有40多口人，如今只剩下不到10个人。后面那几栋的房子，都已经没人居住，渐渐荒废了。
03
秦岭人文故事
桃家山属于正沟村，这是我要讲的正沟村下半部分的故事。如果对正沟村上半部分的故事感兴趣，可以阅读我之前写过的“秦岭人文故事”。
桃家山到底长什么样？你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小村庄，人口不多，位于高山顶上，而这山顶上面，还有一个盆，里面住着10户人家。
“你们走上来的那条新路，是修高速公路的人赔给我们的。”
“以前来我们桃家山，走的是这条小路。”
“别小看这条小路，我们10户人家，修了整整5年时间，从只能供一个人背背兜走，拓宽平整到了可以开摩托上来。”
“我们人少，修一条路，实在太难了！”
村民向我们解释道，因为修建水阳高速，高速公路的边坡，把他们原本进出村庄的小路完全截断了！道路断了，这10户人家下不了山，所以这才赔了他们一条新路。也就是换了个地方，重新给他们修了一条路。
04
一路赔一路
村民提到的那条高速公路，叫做水阳高速，12月19日通车，连通着商洛柞水和山阳两县。
站在桃家山上面，远远可以看到水阳高速上的罗庄二号隧道。我们就是穿过这个隧道后，从高速公路上驶下来，徒步走进正沟村，然后在半路上发现桃家山的。
真是世事难料，谁会想到，一条高速公路的建设，居然会与这样一个10户人家的小村庄发生联系？还会截断他们进出村庄的必经之路？
而更难料想到的是，半山腰出现的这条道路，居然是一条“赔付路”。以前听说过“一命抵一命”“一房换一房”，现在才发现居然还能有“一路赔一路”！
桃家山地势高，视野极好，往东望去，群山起伏，那边叫做大西沟。
柞水县情里面有介绍，小岭镇大西沟里有银、铅、锌、铜矿，已由县上开采多年，其中菱铁矿尤其丰富，藏量达到3.02亿吨，占到了陕西全省藏量的一半以上。
而从桃家山往下看，就是本文开头时提到的夹在两山中间沟里的那条道路。
05
第一户人家
住在山上，饮水咋办？溜达的时候，我细细问过村民，得知桃家山这个地方，总共有3口水井，眼前这就是其中的一口。我一度以为水是黑的，没想到定睛一看，才发现井水清澈见底。
“即便是大冬天下了雪，水井里的水，也不会结冰，手摸起来还是温的。”村民告诉我们说。
山脚的正沟村飘着风雪，但山顶的桃家山此时晒着日头。
如果走脚下这条老路，远处这栋房子，就该是走到桃家山后，首先进入视野的第一户人家。细细端详桃家山这个山顶的“盆”，还颇有些意思：“盆”四周还有山，只一面敞开着，连着一条山上的路，另三面却都被围着，挡着四面吹来的风。
这一栋房子是花了功夫建的。瓦盖得匀匀的，墙刷得白白的，高高大大，比较讲究。老房子有两扇大门，应该住着两户人家。把房子修建成这个样子，这两户主人，应该是兄弟俩吧？
这房子建得有点高，地基打得很牢，石墙突兀而立。因为年代久了，石头上泛着青黑色。
站在路上平着望过去，左边那户，一门一窗，两开间；右边这家，一门两窗，三开间。细看两扇大门上的对联，内容竟然完全一样。
06
6大串玉米棒子
老房子屋檐下面，用粗铁丝悬挂了6大串玉米棒子，宛如6个成熟的大榴莲。
这玉米捆扎得实在好看，而且模样惹人喜爱，强迫得我必须数数有多少个。横看约25个一排，竖看约25个一列，算上正反面，一大串大约1000个左右，6大串也就6000个左右吧。在山里，这大概是二、三亩地的产量。
大门上有门牌，上面写着“正沟村-80”。门牌有四个孔，却只上了两颗钉子。
再看这家人的门簪，做工很细致很讲究，中间的花蕊部分，分了大小两种样式，小的6片一组，间隔1片大的，总共28片。
仅仅从这一个小物件看，正应了我开头的猜测，“这栋房子是花了功夫建的”！
桃家山这地方，实在是山高路险、生活不便，所以有朋友建议，村民该往下搬呀，住上面活受罪干啥？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人都是顾家爱家的，敝帚还会自珍，更何况是如此一栋山中的“别墅”，对不对？对于自己花了功夫的物件，提及舍弃二字，哪里会那么容易！
07
一个猪圈
围着房子细细打量这里，玉米秸秆、老树枯枝，都静静在堆放在院子旁边。
秦岭北麓的别墅，这两年闹得很凶，但桃家山是秦岭南坡。如果说别墅的日子是“生活”，桃家山这里的时光就是“生存”。你能想得到吗，这堆玉米秸秆下面，竟然是一个猪圈！
听到有声响，大白猪以为是主人前来喂食，一度打算翻过木栅栏跳出来。见到是生人后，一时没了主意，只是急躁躁地在圈里乱转。
我们站到高处去后，它还嗷嗷地叫，一点也不老实，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为了一口食物，猪可以跟人拼上老命。不过人为了吃上点肉，也会要了猪的老命！
08
世间的事情真巧
直到我们离开桃家山的时候，第一户人家的主人也没有回来。两次路过，只有那头猪，一直在圈里嗷嗷地叫。
山中的时光流逝，和城里的似乎不是一个尺度上。这里的一天时间，是日出与日落的一次轮回，也是昼与夜、星空与蓝天的一次更替。
下山的时候，站在新修的路上往下看，看见两个上了年纪的村民进城刚刚回来。
前面那一人，背篼里装着新购买的日用品。仔细看，里面还有一瓶可口可乐，2L装的大瓶。
后面的一人，与前者始终保持着三五米的距离，走得不紧不慢。
他俩不会就是第一户人家的主人吧？
“老大爷老大娘你们好，进城买东西回来了，你们住在桃家山上？”
“嗯！我们就住在桃家山上面！”
“具体哪一户？”
“进村第一户！你们刚才去我家了？”
世间的事情，往往就这么巧！
09
作者简介
专业行走，著有散文集《远村行走》，贾平凹老师、比尔·波特先生倾情推荐。
远村行走 寻访中国最后的山村秦明 ¥36.4京东月销1购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