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叶航
编丨赵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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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当地时间9月18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宣布大法官露丝·巴德·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因胰腺癌引发的并发症去世，终年87岁。
这位美国历史上第二位女性大法官在其生命的后20余年里被五次癌症发作纠缠：1999年结肠癌，胰腺癌，肺癌，胰腺癌，肝癌。这个娇小的女性忍受着化疗、放疗，甚至带状疱疹也一直给她身体带来痛苦。
但直到去世前夕，她都仍然坐在法官席上，坚持发出自己的声音提出异见，她对自己孙女说：“我最热切的愿望是，在新总统就职前，我不会被人取代。”
金斯伯格的一生，与美国性别权益发展息息相关。作为美国联邦最高法院9位大法官之一，金斯伯格推动了女性法律地位的变革，同时也推动着整个司法界和社会的进步。
金牌女律师
个人的命运与时代紧紧缠绕，这句话深刻地发生在金斯伯格身上，但她却一步步改变了自己命运甚至同时代更多美国女性的一生。
1933年，金斯伯格出生在美国布鲁克林一个低收入工薪家庭，她是家中的二女儿。母亲对她影响深远，教给她独立，但在她高中没毕业时因癌症去世。
17岁时，金斯伯格考上康奈尔大学，靠着奖学金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并在那里认识了自己未来的丈夫马丁。毕业后两人结婚并生下了一个女儿。
23岁时，当女儿满14个月后，金斯伯格和马丁一同去哈佛读研究生，金斯伯格读的是法学院。现在的人们很难想象，当时500多个学生中，只有9个女孩子，而法学院的院长认为，是这些女孩子占据了原本属于男孩子的位置。因此整个环境是男性主导，对女性充满敌意。女学生们被禁止住在宿舍里，也不允许使用某些校园设施。
金斯伯格记得，院长为大一女生主持晚宴的时候，要求每个人站起来，原因是“我们正坐在一个只有男人可以坐的座位上。”甚至她去图书馆学习时，也因为是女性而被保安拦在门外。后来她想进入校刊《哈佛法律评论》当编辑时，也被男生们群嘲，因为这个职位只有年级前25才有资格，第二年金斯伯格发愤图强，以优异成绩当上了校刊首位女性成员。
图：年轻时的金斯伯格
这样的性别歧视也同样困扰着金斯伯格早期职业生涯。为了和家人一起生活在纽约，金斯伯格后来转到哥伦比亚大学，并以全班第一的成绩毕业，但她在找工作时面临了种种困难，整个纽约没有一家律师事务所愿意雇佣女律师。
后来，她在罗格斯大学法学院接受了一份民事程序教学的职位，薪水比男同事低。这之后，金斯伯格又在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任教，并成为该校第一位女性终身教授。
与此同时，当时的社会普遍认为，男性是养家之人，女性则是照顾家庭的角色，即使工作也只是攒点零花钱。1970年生效的法律更是规定：大部分州的雇主能够以怀孕为由，合法地解雇孕妇；银行要求，女性在申请信贷时，需要得到丈夫的签名。
20世纪70年代，她还担任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妇女权利项目的负责人，在美国最高法院为六起有关性别平等的里程碑式案件辩护。
《时代》杂志引用她的话说，她的策略是“攻击法律中最普遍的刻板印象——男人独立，女人是男人的家奴。”
比如在当时，一位加入美国空军的年轻女孩发现，在空军只有已婚男性才能获得住房津贴，而女性却没有。这个女孩找到了律师，金斯伯格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案件，而这也是她第一次在最高法院进行辩护。面对最高法院墙上一排男性的画像，金斯伯格既紧张又深知自己面临的压力，那是“一群不耐烦的观众”。
最终金斯伯格赢得了这场诉讼，并让军队女孩获得了属于自己的保障金。
此外，让军队取消辞退怀孕女性的规定、为女性争取上军校的权利、同工同酬……金斯伯格为一个个处在被压迫的女性争取权益，也在女性权益的道路上越走越深。
然而，金斯伯格也认为法律是不分性别的，所有群体都应该享有平等的权利。在她在最高法院赢得的五起案件中，有一起涉及《社会保障法》的一部分，该法案偏袒女性，因为它给予寡妇而非鳏夫一定的福利。
当时有位丈夫，其妻子死于难产，留下一个孩子。为了照料孩子，单身的父亲只能辞去工作，但却失去了经济来源。他向政府申请单亲家庭保障金，却被工作人员拒绝，称这是属于母亲的补偿。
金斯伯格接下这桩案件，并赢得了这个案子，为“家庭主夫”争取回了保障金。听到判决结果时，金斯伯格正开车去往上班的路上，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兴奋的情绪，后来还是大哭了一场。
成为最高法院女法官
1980年，卡特总统任命金斯伯格为美国哥伦比亚特区上诉法院法官。在那之前，法庭上坐着的是一排白人男性大法官。
金斯伯格一直在那里工作，直到1993年被总统克林顿任命为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填补拜伦·怀特大法官留下的空缺。克林顿想要一个有才智和政治技巧的人来代替最高法院中更保守的成员。
作为一名法官，金斯伯格倾向于谨慎、节制和克制。她被认为是最高法院温和自由阵营的一员，该阵营强烈支持性别平等、工人权利和政教分离。
1996年，金斯伯格在《美国诉弗吉尼亚案》中撰写了最高法院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判决书。当时有一个女生想要读一所男性军事学院——弗吉尼亚军事学院（VMI），遭到拒绝后提出上诉，案子到了最高法院。此案，让金斯伯格与其他大法官和律师展开激烈的辩论。
最终金斯伯格胜利。
判决书认为，“一些女性的身体条件完全满足VMI适用于男性的入学标准……她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入读VMI的机会。此判决宣布，该法律政策因妨碍女性享有完全的公民权利而无效。”最终裁定，弗吉尼亚军事学院不能拒绝招收女性学生。
1999年，她获得了美国律师协会的瑟古德·马歇尔奖，以表彰她对性别平等和民权的贡献。
金斯伯格在最高法院工作了27年。，保守派大法官桑德拉戴奥康纳退休后，金斯伯格成为最高法院中唯一的女性大法官。她接受采访时，认为自己担任孤独的女法官的那些年，是她“最糟糕的时期”。八个体型巨大的男性旁边，是一个小个子的女人，在公众看来这不是一个好形象。
在奥巴马第二个任期内，金斯伯格度过了自己80岁的生日和担任最高法院大法官20周年的纪念日。
特朗普当选时，金斯伯格直言他是个骗子。后来她道歉表示，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不应该以自己的喜好，评价总统候选人。
如今金斯伯格离去，预计特朗普可能会任命一位保守派接替她的位置。对此，一位人士哀叹：“保守派当道，在性别、人种、女性、同性、堕胎、移民等问题上，美国会严重倒退，可怕。”
一个爱人和五次癌症发作
在金斯伯格如同女战士一般的人生中，也充满着爱和病痛。
她的爱正是丈夫马丁，大学时相恋并结婚生子的那个马丁。金斯伯格说，马丁是她最大的支持者，也是“我约会过的唯一在乎我有头脑的年轻人”。马丁为金斯伯格洗手作羹汤，当起家庭煮夫。1993年，克林顿找拜伦·怀特空缺时，马丁为金斯伯格到处联系认识的人拉票。
结婚56年的金斯伯格和马丁的关系不同于一般人:马丁爱交际，喜欢娱乐和讲笑话，而金斯伯格则严肃、轻声细语、害羞。
6月27日，马丁死于癌症。在马丁死之前，金斯伯格将他从医院带回家，在收拾东西时，发现马丁写给自己的一张便条，上面写着：“我最亲爱的露丝，你是我唯一爱的人，几乎从我们在康奈尔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起，我就对你爱慕有加……现在到了我要离开的时候了。生命质量的丧失简直压倒了生命。我希望你会支持我的立场，但我理解你可能不会。我对你的爱一点也不会减少。”
不久之后，马丁在家中去世。第二天，他的妻子——金斯伯格——坐在法官席上，宣读她为法院撰写的一份重要意见书。她说，她当时在场是因为“马丁也想希望她这么做。”
多年后，她在接受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采访时大声朗读了这封信，最后忍住了眼泪。
这位美国历史上第二位女性大法官在其生命的后20余年里被五次癌症发作纠缠。
在马丁死后的那些年里，没有他的陪伴，她也能坚持下去，当她不在法官席上时，她的日程也总是排得满满的。
她热衷于歌剧、文学和现代艺术。她80多岁仍然坚持每天锻炼一个小时。但她说，最终是她的工作支撑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