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旧城旧事旧人
就这么几条路
在同样的地方
见不到同样的你
时针指向十二点
南方小城七月初的某个正午没有烈阳
我不知道你正打算要离开
南方的梅雨季节，老教学楼二楼的那个拐角处是阴暗且潮湿的，一楼大树得意生长，把本就微弱的光挡住，还故意把枝干伸进来，在走廊上掉落几片自以为好看的叶子。你怔怔地站在伸手便可摸到老树枝的地方，让我错以为是又在追忆什么已故的春。我不知道，你整齐洁净的校服和那一双蓝白相间的运动鞋，蓄势待发欲往远的地方走去，抬脚不扬起一层灰。对于一个近视上百度又不戴眼镜的人来说，你泛红的眼里的无助，是我后来从同行人的口中听说的。我只是见你转过身，像往常一样笑着打招呼，我咧了咧嘴，带走一圈空气。
脑海中关于你的最后一个印象，我好像可以看见你惹人怜的模样，在梅雨季节里蒙上一层灰久久不散，记不得当时的心情，或许你留下的只是一个轮廓罢了，欠你一个拥抱，欠这段时光一个了结。
我们算是什么样的一种相识？在熟悉后的日子里，我们常常这样说起，却无法忆起初见时陌生的彼此，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文字，喜欢写故事，喜欢记录心情，或许是熟悉的几季里，你我共同在有趣地给空白填色。
语文课上明亮的天空突然下起毛毛细雨，从窗帘缝隙里偷着进来躲雨的光散落在老旧的桌子上，你在草稿上随意地写出一篇唯美文偷偷递给我看，字迹清晰和笔法细腻，如你的人，如你写的那颗跳跃的光斑，亦是那么可爱动人。后来我也喜欢随意打草稿，但总是越写越丑，越划越乱，我害怕想到的很快就会忘记，害怕整理稿子的时候会找不到潦草字迹的初真，就像我留不住有你在的那段回忆，和后来想起会笑话当时的天真。要写的故事很长，既然时光偏要拖着我们同存在一个空间里，那便没有断章，只是好久不曾联系，当我抄好整本语录递给你的时候，早该料到往后的日子里数得来的交集，活在回忆里的我，你的催促声仿佛就临昨日。一起的几季里我身边发生了许多不大好的事，再次写起却忘了恐惧，因为被岁月过滤剩下的，大多是青涩懵懂的小时光。
夏，烈阳如旧。我们习惯在午后无趣的英语课上唱着歌，然后被叫起来念上一篇并不怎么完美的英语作文，而每次你一坐下来嘴里总会挂着一句“CAO”，那时候我们自以为的狂荡不羁也不过如此，终究还是个要做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那些桌角上属于我们的糖果，早已融化，丝丝甜味飘出来，为干燥的空气增添几许欢喜。
是几月？那时候的体育课，混着被晒得干枯的草儿涩涩的味道。伙伴从器材室里夺了颗丑丑的篮球，我们召集同样爱玩篮球的女生组队，从男生们戏谑的姿态旁走过，最后他们还是要乖乖腾出一大片空地，甚至到后来，他们会过来一起玩，可是到最后，大部分女生受不了暴晒都走了。本来还有一个，但是在某节课里，我竟然四次投三分球中了三次，故而赢来了一大片欢呼，然后她就径自走开了。剩下我和你，你还赤着脚，一起站在篮球框下哈哈大笑。汗水浸湿后背的布料，不舒服地贴着，胡乱扎起的马尾和红扑扑的脸，两个人风风火火地穿梭在人群中，享受着不一样的目光。
夏末初秋，升旗台左边的阶道，四五人坐在一起唱歌、接单词、说趣闻、讲鬼故事。旧黄色的实验楼下有一个死角，两三人在跳舞，三四人在看，那时我们兴致高昂地说起文娱汇演，但后来谁都没去参加。教学楼后面有一大块空地，四人对打羽毛球，非拼个结果如何，连教室里靠后窗坐的同学们也紧张地张望着。操场是几块水泥地，没有塑胶跑道，一跑便会扬起一层灰，八九人在一起追逐玩得不亦乐乎。有次下过大雨，沙湿泥滑，青苔也开心地咧了咧嘴，用力踩上去顺势摔倒的我，让空气里的狼狈与小紧张气息滋生。
冬天，南方出奇地冷。早晨谁带来一件棉外套？你一半我一半盖在腿上，共享着彼此的温暖。那时候一天合算下来我可以跑三十圈操场。教室离得近，一下课就往外跑，推脱掉老师布置的工作，无理地去飞奔，把所有好的坏的心情都撒进尘埃堆中。体育课解散后的时间用来跑步，每人跑十圈，时间不够还会不甘心地下午再去跑。我们把希望孤掷在不起眼的小事上，试图凿个洞把所有伟大都放进去，然后长成一棵苍天大树。
桌桌，你跟你羞涩爱着的人还在一起吗？我只见你笑靥如花，只看你字里凉一世诺言，只听你脆铃般的笑声。爱情二字在十几岁的我们眼里满是惊喜，你和男友一路走过的点滴在几季里甜蜜发酵，你会在某个小课间向我提起些许甜蜜的事，然后把它们寄存在写的小说里。那段时间我们对文字和故事的痴狂，那个时候想成为作家的梦想，是否还在？桌桌，你留言本里所说的坚持是否早已随时间流去，那时候看似简单的未来，到头来却在逼着我们惶惶恐恐地走着，若离若即的人也在一一走失。前不久我登上尘封已久的账号，网络里虚幻的故事当然没得继续，你弃我弃，早已在荒芜中分道扬镳。
我舍不得在聊天框上问你一句近来可好。时针指向十二点那刻你已办了离校手续，因为种种。我只知道你去了别个小镇读书，听说你过得并不好，再后来你真的就退学了，你的音讯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我们的诗意，各自天涯，再也只能寄托在某个黑夜里笨拙的笔尖，写着不经世事的可笑模样。
彼时时针指向十二点，已是好几个春秋之后的晚上，晨曦微微荡漾在黑色的那边，我已将往事收起。笔停在最后一个句号时，我也将要离开，关于青涩时光里的你我，不会再回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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