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多多的春天
一
新学期开始了，学校一派新气象。
米多多却一如既往地冷着脸，抱着作业从走廊里匆匆走过。偶尔有同学向她说“同学好”，她也面无表情地走过。
“这谁啊，怎么理谁都不理？这么高冷！”
米多多脸上笼着阴霾，依然低头小步急走着。突然撞上了什么，作业本哗啦啦地散落一地。她低头默默地捡起本子，刚站起身，一双手帮她捡了几个本子递过来，还伴随一声提醒：“丫头小心点走啊！地上可没有宝贝。”
温醇的嗓音听着十分舒心。米多多一愣，接过本子小跑着走了。
回到教室，周围的同学或几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讲话，或三五成群头挨着头在玩小游戏。米多多对这些不感兴趣，独自对着作业发起攻势。
上课铃响，米多多收起作业，端坐着等待新老师的到来。一阵轻微脚步声不急不缓地传来，老师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新来的语文老师，叫我春生老师好了……”啊，是那个温醇的声音！米多多感觉老师看到了她，低下了头，脸上虽然冷冷的，心中却悄然泛起一丝暖意，心想，“春生——老师是春天出生的吗？”
春生老师上课总喜欢着一身灰风衣，讲课深入浅出，风趣好懂，有时插几个笑话，倒叫米多多莞尔。老师的声音真好听，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米多多听得认真，也能跟着老师说些阳春白雪的诗句。而这时，老师也会赞许地看着她，眼中充满关爱与鼓励。每当此时，她心里似有一脉清泉汩汩流过。
放学，米多多拖完地，收拾书包准备离开，蓦然听到有人嘀咕：
“她今天居然说话了？！”
“嗯，百年不见笑的米金鱼竟然上课笑出声……”
“啧啧，说什么她能笑是千年不易，这不——果然是装出来的，切！”
她脸上顿时罩了层冰霜，不再听下去，“咣当”一声摔门而出，径直走了。冬去春还未来，米多多呵着双手，紧紧身上的衣服，从几株白玉兰树旁走过。
二
周末，午饭时。米多多对爸爸说：“房间的地板坏了，您啥时修啊，亏你还是木匠呢！”
“……”
米多多不等父亲开口，就放下筷子，离开餐桌，走进房间，顺手拉上房门。书桌上的台灯旁摆了张记事纸，上面一一列着各种事项及具体时间，是规划到分钟的安排，其中有几项已经划掉。米多多拿起笔划掉“吃午饭 11:30—11:50”，看到下一项是“数学遗留两道、物理三道 12:00—1:30”，不禁蹙起眉头，拿出试卷开始做题。
等到米多多揉着已乱成鸡窝的头发，仍对着物理第一道题发呆时，已经是1点16分了。她把笔头被咬得奇形怪状的铅笔一扔，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眼睛一闭上，一个场景又在眼前浮现。刚上学那会儿，总有人在她身后窃窃私语。后来在班会课上介绍自己时，下边便有人叫道：“你就叫米金鱼吧，你那双眼睛正前瞅不着，也就两边瞅瞅吧。”全班人哄堂大笑。她眨了眨自己先天斜视的眼睛，低下头，羞红了脸。
从此后，米多多不理任何人，只管自己沉潜在学习的海洋里。每天精确地安排自己的时间，不让自己有任何空余。她觉得，只有这样，她才会少些烦恼。
“咚咚咚”轻微的敲门声响起，米多多打开门，父亲谄媚地笑着说：“我来修地板，打扰一会会，打扰一会会……”
父亲蹲在地板上捏捏按按，嘴里嘟囔着。他似乎察觉到女儿的情绪，赶紧说：“这是地板起拱了。地板这活计最看重的便是那条缝儿。缝儿小，填得紧，这木头便互相捱着，紧到最后就是疙瘩个儿，就起拱了。喏，这还算好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全盘翘起——不对，你们读书人叫什么满盘皆溃吧。”
父亲跟木头打了半生交道，平时倒很少跟她说这些。米多多偏过头，有些好奇父亲今天的唠叨：“你爹年轻的时候，对自己也狠着呢。整天拼命，不给自己留一点点缝隙，只想着振兴家业，没照顾好你们母子俩……不说了，唉，人还是要给自己留条缝隙呀……”
父亲抬起头看着女儿，“嘿嘿”地笑着，带着孩子般地羞涩。米多多对着父亲浊黄的眼睛，嘴角向上弯了弯，转过身子。父亲微微佝偻的腰背，满是老茧的手，还有鬓角星星点点的白都在她眼前摇晃。
窗外，一阵风吹落了几片白玉兰花瓣，花瓣映着阳光，剔透如玉，舒展着身子，飘向远方。
“缝隙？”米多多突然有所悟，又埋头钻进了试题堆里。
三
放学了，教室里人已走光，米多多仍在座位上写着题，课桌上贴着记事纸，各种事项大体划完，只剩最后一项“重新做三遍数学错题，放学前”。
“丫头还没有走呢？”正在做题目的米多多忽然听见那道温醇的声音。穿着灰风衣的语文老师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心里一慌，站了起来。老师走到她面前，说：“看看窗外——”
窗外，有一道银白的光，那是盛开的白玉兰。阳光下的白玉兰染上了丝丝金黄，镶在叶边，散发着洁白的光泽。
他温醇具有磁性的声音继续着：“白玉兰花期不长，也就春天开；开的数量也不多，每棵估摸着也就五六朵，但花下的青叶却是层层叠叠地生长。”
她也发现，白玉兰下方的叶子着实繁密。但细看每片叶子间都有那么一条一条的缝隙，阳光顺着缝隙，便映成了一颗颗圆斑。先生的声音又响起来：
“白玉兰会留一丝缝隙，接受阳光的馈赠。不然盖得密密麻麻，下层叶子便会全枯落，上层的白玉兰也难以绚烂。”老师的目光扫过她的脸颊，她心里一紧。
“花儿都知道给自己留一丝缝隙呢，那你呢？……”老师的声音被灰风衣衬着，更显舒缓。
她愣住了，良久的沉默。阳光顺着窗户，轻柔地照在她脸上。她只觉得脸上暖暖的，心里暖暖的。她用力抬起头，迎面撞上老师深邃的目光。在她黑白分明的眼中，老师的一袭灰衣随风轻轻拂动。她只觉心中有一股冲动，脱口而出：
“老师，您是不是春天出生的？”
看着老师张开了还没说出话的嘴巴，米多多迅速说道：
“真巧，我也是春天出生的呢！”说完，便“咯咯”地笑起来，笑声清脆如铃。
老师一怔，随即也会心地笑了。
两个人的笑声打破了阳光的沉寂。远处的白玉兰随风摇曳，阳光透过玉兰花与叶间的缝隙，点点散落。
（指导老师：屠红梅）
【点评】这篇小小说刻画了一个因先天缺陷而自卑的米多多形象，尽管故事情节还没够充实，有些描写还不够贴切，但读来令人感动。米多多被同学取笑后，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学习上，时间安排得没有“缝隙”与同学的关系也更疏远、冷漠。而一位语文老师的出现，女孩领受了“生活要给自己留些缝隙，接受阳光馈赠”的教诲，从而改变了生活的态度。类比手法的运用，使故事情节含蓄，具有文学的美感。本文获初赛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