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专栏
离 殇
· 香落.鄱阳 ·
文、图 | 朱爱华
版式设计 | 湛蓝
主 播 | 魏小裴
酷热的夏日，乡下不算宁静的凌晨，鸟儿叽叽喳喳，天边映出一点难以觉察的微蓝，我拢了拢耷拉在额前的头发，手指却抚不平微皱的眉头。有一些人事，像一块石头顶在胸口，让呼吸有点困难。
失礼
想起要去送英子妈妈最后一程，匆匆收拾一番出门。
英子家门口三两个帮忙的人进进出出，这么冷清？坏了，我来迟了。前天我们来烧香，不巧逝者被送去火化了，没能给为大的亡灵磕个响头。今儿又迟到，原本有问过把信的人发丧时间的，他也搞不清楚状况。连送阿姨最后一程的机会都失去了。黑色的气球洞门上那个大大的白色“哀”字冷冷地射出一股凉意，冲破热浪直接向我袭来，我下意识地紧了紧身子。
一位热心的大姐宽慰我：“天气炎热，早点发丧凉快些。现在殡葬改革，禁用棺材，又必须火化统一葬墓地，不许燃放烟花爆竹，也不可请乐队……唉，规矩都打破了，全乱了，你来了就是有心了。”迟到的我尴尬至极。
农村人办红、黑喜事一向都很讲究时辰的，这么早发丧，真的如那大姐说的贪图凉快好做事？还是逝者的生辰八字按合的？唉，大意误事，总之是迟到了，深究无补。
礼治为中国传统法律文化中不可剥离的重要组成部分，“礼起源于祭祀，礼起源于饮食，礼起源于习惯”生活中，礼制起到维护社会秩序的功能。千百年来，中华儿女十分重视葬礼。像大多数老百姓一样，我还来不及适应殡改新政，就已失礼。
想起那天同学打电话诉苦：“我妈妈说受苦受累一辈子，百年之后连一块棺材板都没有睡，真是苦命呐，死不瞑目啊。老人家整天在惶恐不安中度日，没病都要被吓死。”无奈，安慰的话抚慰不了老人家心头的凄凉之感。
任何一项改革都有一个适应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强制与抵制摩擦、顺应的与拿捏不定的，混乱一片，执行的时候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差池，甚至要做出很多牺牲来配合新政的推行。
面向初升的太阳，愿我的祈祷如那炎炎夏日适时而下的雨一样清纯，滋润生者，使其能坦然接受殡改新政，安然度日；愿我的祈祷像法师的超度给亡灵带去安抚，黄泉长长的路，走得安稳！走得悠然！愿逝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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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旧
小区西门围墙外，经常有一辆特别的三轮车停在那棵高大的槐树下。说它特别，是因它既不载客，也不载货，车内摆一辆缝纫机，车主坐在车内工作，其实那是一间自由移动的工作室。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应付一些衣物缝补的需要，三轮车空间虽窄，设备却也足够。军绿色的帆布篷一侧开了一个正方形的转帘窗口，刚好从外面可以看到车主师傅坐在缝纫机旁工作。旁边靠车尾的位置摆放一辆锁边机。戴着黑色宽边眼镜的师傅坐在缝纫机边做事，画线、裁剪、锁边、缝纫、钉扣、熨烫每一个程序都非常熟练。那认真仔细的模样足见这门手艺于他心中的份量。无论是出于赚点小钱亦或对手艺的不舍情结，都让人产生恻隐之心。
缝纫机、锁边机、尺、剪刀、粉笔等熟悉不过的元素，触及到我深藏的心事。母亲说外婆为了买缝纫机送她去学裁缝，很长的时间几乎没吃过米饭，都靠吃各种菜艰难度日。难以想象，为了孩子们学一门手艺，往后的日子好过一点，父辈们是怎样从苦海里趟出来的。尽管母亲的手艺因其它原因半途而废，但她的缝纫机就像文物一样，被她擦拭得干干净净，家搬到哪就带到哪。那段踩缝纫机的艰难岁月，适时地被母亲拿出来晾晒，提醒我们后辈要懂得珍惜眼前的好生活。
请师傅到家里做衣服高成本的事已经没有了，普通人都是到商店买衣服穿，那些衣服都来源于有规模的制衣厂，吃百家饭上户师傅的时代过去了。艰苦的岁月里，从艺的人早出晚归，坚持不懈，有的人因坐得太久致腰肌劳损，勤勤恳恳，忙忙碌碌讨生活。做了半辈子的手业，现在连功夫都没得做，再强烈的阳光，也因树影而变得斑驳。车主师傅悠悠说：“在这修修补补，也算是没有完全脱离缝纫机吧。”槐树荫遮不住那种无奈和失落，还有那种不舍。
念旧，许是尚未找到合适的新。但，迈入老年之人要求得新生谈何容易。
先进的技术取代落后的工艺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师傅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尴尬地在渐变的形势里寻找一丝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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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然
菜市场小巷子里，脚步声，叫卖声，嘈杂一片。拐角处两老头摆地摊，岁月精心地在他们身上做上了记号，干瘦的老伯打着赤膊，不经意间抖露出他半生的沧桑。
他们不吆喝，灰暗的眼神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矮凳子旁的三五个带夹子的竹衣架若无其事地倚在凳边，少人问津。穿红色衣服的老伯，旁若无人地在现场劈筅帚，和赤膊老伯一样淡定与从容。七八只筅帚端正地立在他脚下，但极少有顾客的目光为它们增添一点气势。
对面商铺，琳琅满目，顾客盈门，相形见拙。实在不忍多看。曾经恢宏多少世纪的环保竹制品，如今被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替代。行走的人们脚步太过匆匆，没有耐心享受过去那种纯天然的手工制品，来不及分清好坏，以一些看似洋气的次货顶替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像那些智力障碍的人在垃圾堆里捡些花花绿绿的塑料袋挂在身上一样，傻傻地洋洋得意。
有幸我也是智障队伍中的一员。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手工业者辛苦学成手艺后终日繁忙，常致身体受损。今日门庭清冷，凄凄惨惨。
机械化、数字化时代，各行各业都兴隆发达，致手工业失去原有的优势，接近荒废。庙堂雕花斑驳，画栋蒙尘，前辈手工业者，六神无主，欲哭无泪。面对行业萎缩渐逝，做手工业的小舅舅早已转行，外公外婆为了送舅舅学手艺，被生产队克扣了八个月口粮艰难的日子，时时刻刻警醒着我们：要学会吃苦耐劳，坚强隐忍，更要大度处世。
在这飞速发展的时代，人们都急于赶路，匆匆的途中，我们必然会落下一些东西。蝉声聒噪，可有一首是为传统手工业唱的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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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朱爱华：淡然，随性。
主播简介
魏小裴，喜马拉雅有声主播，有近十年的专业电台播音主持经历，在喜马拉雅FM创办有《宝贝晚安》、《消闲四品》、《经典诵读》、《宝贝总动员》等专辑，现与“香落尘外”原创文学微信平台合作推出《香落尘外》原创文学有声节目，致力于传播原创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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