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儿子·狗
文/李竹云
小时候，离我们家不远处的队部对面，住着一对五保户母子。
母亲约六十多岁，身体瘦弱，三寸金莲，眼神有些不好，和善可亲；儿子三十多岁，身体壮实，稍有驼背，走起路来总是趿拉着鞋，智障，脾气暴躁。一只忠诚温顺的大黑狗与他们相伴，有时带来惊喜，增添几个狗宝宝。母亲、儿子、狗简单快乐着。
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他们家的男主人，只知道母子是队里唯一的五保户。最早和大黑狗住在队部旁的一间小屋。后来，队里在对面的一块空地上，为他们盖了两间新瓦房，外加一敞开的简易小灶台。母子住里屋，大黑狗住外屋柴堆旁，没有院墙，平时一家人的生活场景一览无余。
记忆犹新的是他们一日三餐的画面，简朴有趣。母亲踩着三寸金莲碎步，门里门外，进进出出，准备着菜肴和面食。儿子虽有智障，但做饭时是母亲的好帮手，蹲在灶台前，一边添柴火，一边呼呼有节奏地拉着风箱，似乎是响彻在整个巷子里的声声呼唤——“该做饭了”！大黑狗温顺安静地卧在旁边，像孩子一样等候着大人做饭。当一锅热气腾腾的汤饭做好后，各自盛碗，就在门口，端着就餐，因为压根就没有饭桌。儿子饭量大，总是用比常人多一倍的大瓷碗，满满地盛上，蹲在门前，有滋有味地大口吃着，好像母亲做的饭总是那么可口美味。大黑狗不急不躁，仍卧在一旁耐心地候着、等着，因为它懂得，主人是不会忘记它的，再过一会，就有美餐了。
母子俩吃饱后，把饭碗放在地上，儿子又将锅从灶台上端下来，里面剩余残羹不多了。大黑狗默契地起身过去，低着头，张开嘴巴，舔食着锅内的残留，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然后再是碗内，直到干净。此时的母亲，才会锅内舀水，清洗碗筷。无言的交流在母亲、儿子、狗之间传递着，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自然。
母子俩对狗狗的待遇，卫生不敢恭维，但简朴节俭的美德，善待狗狗的举动，已见母子的善良和宽厚，温馨的画面也令邻里大人们发出赞叹！
善良可亲的母亲门前，总有邻里的串门，大都是抱小孩的老人们。一是看他们家的大黑狗，尤其是有狗宝宝后，大黑狗懂事的像主人一样的友好，善待来客；二是平时母子吃饭那个香啊，总会燃起孩子的食欲，有些垂涎三尺的渴望，母亲也喜欢小孩，毫不吝啬，笑呵呵从碗里挑起一根面条，吹一吹，送到小孩嘴里，孩子那个满足让大人无话可说，常自嘲“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们一帮顽皮的孩子，也会跑到他们门前玩闹，吵得厉害了，智障儿子会大吼两声，我们撒腿就跑。
儿子从不闹事，像母亲一样友善。但他心中也有恨，据大人们讲，小巷里有户人家，是他本家，上辈们之间有些矛盾纠纷，他略知一二，就把人家当成是罪大恶极的仇人。不定时站在门前，对着人家的巷道，无缘无故声嘶力竭地大骂几声粗话，好像不骂几声心里就不痛快，母亲也不说他，任其所为，有时端碗吃饭，想起来了，也会放下碗筷站起骂两声，邻里都习以为常，没人在意，偶尔有小孩好奇地看着他。
虽是五保户，母子并不是懒惰之人，母亲年纪大，常在队部剥玉米，摘谷穗，拣棉花……，儿子有的是力气，主要任务就是割草，铡草，协助饲养员喂牛马，勤劳踏实，没有抱怨，一年四季不停歇。常看见他背着一个大大的筐子，手持镰刀，趿拉着鞋，嘴里念念有词从巷道经过。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母亲去世，队里发葬了她。大黑狗后来也没了。曾经年富力强的智障儿子，渐渐变老，生活不能自理，队里安排他到一农户家，因为勤快肯干，人家对他很好，吃饱穿暖，据说自离开自己家后，也不再喊骂了，有一年得了重病，离世。
多少年过去了，母亲、儿子和狗的故事还会让我常常想起。
作者简介：李竹云，笔名竹子，六零后，八十年代大学毕业从教，现已退休。唱歌、朗诵、阅读、写作，愉悦自己，赞美自然，领悟人生。散文，随笔已见报刊、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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