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德响
老叔有一个好身板,更有一副大脚板。身板很结实,耕耙挑扛,轻描淡写。脚板却不地道,不管冬夏,动不动就裂口子,为了这,老婶子隔三岔五得给他烧洗脚水,这一烧就是大半辈子。
老婶子说,当年这双脚,差点坏了一场好姻缘,不是介绍人热心,一个劲得问老婶子到底哪儿不满意,老婶子还真以为老叔腿有毛病呢。介绍人戳着她的腰说,傻妮子,过门后,没事就给他烫烫脚,啥都不耽误。就这样,还没出嫁,老婶子就和洗脚水结下了不解之缘。提起这段黄历,老叔老婶子都笑成一朵花。
五六十年代的生活条件,还是很苦的,但不管白天多劳累,拖着腰酸腿疼,老婶子总要抱着柴禾钻进灶房,给老叔端出一盆洗脚水。平时还好,就怕春雨绵绵,冬雪不化,那柴禾湿啊,烟多火小,灶屋浓烟滚滚,老婶子咳嗽连连,但老叔脚下的那盆水,却从没凉过。一口锅里盛日月,一盆水里度春秋,是那些年老叔老婶的真实写照。
八十年代中期,一向节俭的老叔,破天荒的引领一次潮流,第一个在村里买了煤气灶。老婶子心疼煤气,还是习惯性的去烧柴禾,但柴禾烧的水,老叔却赌气不洗。于是,烧饭时,老婶子填柴禾,而烧水,却一定要用煤气,老婶子一边心疼的听着嗤嗤的气声,一边无奈的咕哝着,这老东西……。老叔泡脚时,老婶子添水就显得小气,总在老叔的埋怨中用干干的锅底告诉老叔水没了,老叔就还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小声埋怨,咋越过越回去了呢。
,老叔老婶子都是六十多的人了,为了方便,堂姐给他们买了电热壶,老婶子用的得心应手,不用出屋就能烧水,真是太方便了。从那以后,每天晚饭后,老婶子就端坐壶前,雷打不动,等着水开得那刻。一次我去看望他们,老婶子边给老叔添水,边遗憾的说,这壶哪都好,就是老要看着,怕水开的时间长了,烧坏电器。
我还没接口,老叔甩甩大脚板,笑眯眯的嗔怪道;你以前天天用柴禾烧水,就不看着了,德性。
我奇怪得说,没事啊,那水开了,会自动断电,不需要守着。话刚说完,就看见老叔老婶子一起用大大的眼睛惊奇的看着我,然后整齐划一的恍然大悟。
前段时间回老家,堂弟告诉我,那种水壶也退役了,他给老叔买了一个泡脚盆,插上电,添上水,按一下按钮,不光自动调温,还能检查身体。当天晚上,我笑眯眯的看着那温馨的一幕,老婶子搬凳子,老叔拉脚盆,这个舀水,那个调温,最后还你谦我让的先后都泡了脚,那副和谐的画面,让我都羡慕起夕阳红。
呵呵,真没想到,老婶子的洗脚水,也有烧到头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