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提壶山人
1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是一部非常优秀的电影。
这部电影的叙述结构很巧妙,很值得研究学习。也比较复杂,多线频繁来回切换,倒叙、插叙、并叙、蒙太奇……第一遍看得有些费劲,许多真相与答案藏在细节里,想疏理得更清晰一些,需要多刷几遍。
故事发生在的孟买。
主角是来自贫民窟的18岁男孩贾马尔,参加一个有机会赢取百万奖金的答题节目《谁想成为百万富翁》。
贾马尔在孟买一个客服中心当茶水工,作为一名来自贫民窟的没有受过教育的18岁孩子,一路都答对,一直杀到奖金1000万卢比。
他是天才?还是运气好?还是知识超人?他被怀疑作弊,因为这是博士、教授都办不到的事情。
他被带到警察局刑讯逼供。
各种折磨之后,他开始给警察讲述每一个答案背后的往事。
节目中出的绝大部分问题,仿佛都是照着他的履历严丝合缝地设计的。这些答案的背后,都是他的血泪凝成的记忆,永久地镌刻在他的生命之中。
现实中,这种巧合是不存在的。如同《长江7号》的小狄,现实中不可能真的有外星玩具狗七仔救活他的父亲。
通过答题成为千万富翁,只是电影的一种美好愿望,一种婉转的叙述策略。最终目的是想展现贾马尔——也是印度贫民的血泪史。
奇迹不会发生,抛开靠答题成为百万富翁的可能,才是影片想要揭示的真相。
2
节目中,第一个问题是:1973年的动作电影《囚禁》的主演是谁?
镜头切至他的回忆。
他从小生活在贫民窟,在堆积如山的垃圾里生活,旁边的排污沟里的水,黑得像墨汁,隔着屏幕看都起鸡皮疙瘩,环境恶劣到令人毛骨悚然。
对于上面的问题,他的答案是:阿米达。正好,这个演员是他儿时的偶像。
有一次阿米达来到贫民窟,而这时他被哥哥萨利姆捉弄,反锁在厕所里。为了见阿米达,他跳下了粪坑,最终拿到了阿米达的亲笔签名。
但是这个签名很快又被哥哥萨利姆转卖给了别人。对此,他忘不了。
节目中这些问题和答案,到底是戏里虚构的,还是与戏外的现实是一致的,以及翻译是否准确,我没有一一核实,这不重要。
第二个问题是,印度的国徽中有三只狮子,狮子下面写的是什么字?四选一。
这个题非常简单,连五岁孩子都知道,但是他答不出来,通过求助现场观众,闯过这一关。
电影想证明,他不是天才,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这些都是选择题,四选一,有时根据给出的四个选项是很容易判断真假的,但是他几乎不会简单的推理,他只知道与记忆吻合的答案。
3
奖金累积到4000卢比的时候,问题是:教义中描述的罗摩神,他的右手握的是什么?
这是一个宗教题,罗摩是印度教的神。
他回忆起与答案相关的那一天。
母亲在水池里洗衣服,他和哥哥萨利姆在一边玩水。
突然,有一批手持棍棒的人冲了过来,母亲回头叫他们快跑。
他俩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被人打死了。
这又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宗教冲突,一帮印度教徒要杀死伊斯兰教徒,甚至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有确认。
同是生活在地狱中的穷苦人,却还要相互残杀。
那帮人到处打砸、放火,有的人全身都着了火,可旁边有一帮警察,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继续玩牌。
贾马尔在逃生的过程中,看见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打扮成罗摩神的模样。这个孩子,很可能是穆斯林,父母为了让他躲过这一劫,将他打扮成罗摩神,免遭印度教徒杀害。
贾马尔清晰地记得那个孩子右手上拿的弓和箭,以及浮在水池中的母亲的尸体。
他说:每天醒来的时候,我都希望自己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不是那次冲突,我妈妈就不会死。
他的答案是弓和箭。他永远忘不了。
4
奖金累积到16000卢比的时候,问题是:歌曲《让我看看你》是哪位著名印度诗人写的词?
贾马尔和哥哥萨利姆逃出贫民窟之后,成了孤儿,无家可归。
有一名小女孩叫拉蒂卡,也是因为这一次冲突导致无家可归,一路跟着他俩。
贾马尔非常喜欢《三个火枪手》,觉得她可以当他们的第三位火枪手,便叫她过来一起避雨。
之后,他们三人在垃圾场生活,靠捡垃圾度日。
有一天,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来到他们的小帐篷跟前,面带笑容地给贾马尔和萨利姆一人递了一瓶汽水。
两个小孩并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
我们以全知的角度去看帐篷外面那张伪善的脸,不禁毛骨悚然。
这个男人叫马曼,是一个极其残忍的恶魔,专门寻找这种无家可归的孩子,骗过来,把他们弄瞎,弄哑,或者砍断手脚,放到街上当乞丐赚钱。
看到这些孩子,不止是心碎,不止是想哭,甚至会感慨:地球上为什么有人这个物种?人能够如此残忍;人历尽了其它动物所感受不到的苦。
恶魔马曼让孩子们唱歌,然后挑出嗓音好的,捂晕,用一勺烧得滚烫的液体,大概是硫酸之类的,倒进孩子的眼睛里,都能听到强酸腐蚀眼球的声音。
阿文就是这么被弄瞎的,萨利姆看见了这一幕,狂吐不已。
马曼又打算弄瞎贾马尔,让萨利姆去把贾马尔带过来。
在危险的时刻,萨利姆拿起瓶子,泼向了马曼的手下布诺斯,然后带着贾马尔和拉蒂卡逃跑。
萨利姆和贾马尔爬上了一辆火车,由于萨利姆故意松手,拉蒂卡没能上火车,又落回马曼的魔爪。
弟弟贾马尔性格比较善良,而哥哥萨利姆从小就是一个不厚道的人,自私,狡猾,他一直不想带着拉蒂卡,在马曼要害弟弟贾马尔的时候,他差点被马曼讲的毒鸡汤打动了。
马曼准备对贾马尔下毒手之前,让贾马尔试唱的那首歌就是苏达斯作词的《让我看看你》,正是节目中出的题,这个答案,他永远都忘不掉。
5
让他获得100万卢比奖金的问题是:一百美元上面的头像是哪位美国政治家?
他并不知道印度卢比1000元上面的头像是印度国父甘地,却知道100美元上面的头像是谁。
他们从马曼的手中逃走之后,一直都在火车上混生活。
有一次为了偷一张饼,萨利姆在火车顶上用绳子拽着贾马尔,倒挂在车窗外拿饼。被发现之后,兄弟俩被拽得滚下火车。
火车内那个大人非常混蛋,就为了一张饼,把一个孩子打下火车。可见那个环境人的冷血。
他们滚下火车之后,睁眼就看见印度名胜古迹——泰姬陵。在那里当起了导游,挣老外的钱。他瞎编的专门忽悠老外的导游词,非常搞笑。
就这么半偷半忽悠,活下来了,也在慢慢长大。
有一天,他带着哥哥萨利姆回到孟买,想要寻找时常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女孩拉蒂卡。
贾马尔在一个地下通道看到了阿文,就是那个被马曼弄瞎的孩子,在卖唱乞讨。
这一幕,令人百感交集。
贾马尔给了阿文一百美元,阿文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说:美元?多少钱?
阿文不信是一百美元,问钱上是谁的画像。
贾马尔也不知道,拿过来看着给他描述。
阿文脱口而出:本杰明·富兰克林。
这时,阿文知道他是贾马尔了,用手摸着贾马尔的脸说:都长大成小伙了,贾马尔,真为你高兴啊。
两个小孩子的重逢,恍如隔世,对话是如此的沧桑。
贾马尔说:对不起,阿文。
善良的孩子,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大概觉得自己逃生了,为这一幸运而道歉。
阿文说:你获救了,我的朋友,我没你那么幸运,这是我俩唯一的区别。
成熟得令人心碎。
因此,一百美元上面的画像是本杰明·富兰克林,贾马尔永远不会忘。
6
让他获得100万卢比奖金的问题是:谁发明了左轮手枪?
贾马尔从阿文的口中得知,拉蒂卡被卖到妓院,叫樱桃。
他和萨利姆在妓院找到了拉蒂卡,但是马曼出现了,还有那次被萨利姆泼强酸毁了容的布诺斯。
危急时刻,萨利姆突然掏出一把左轮手枪,杀了马曼。
他们又一次逃生了。
但是,在宾馆里,萨利姆要强奸拉蒂卡,还拿着左轮手枪指着贾马尔的脑袋说:闭嘴,谁有考特45左轮手枪谁说了算,快走,不然在你眉心开个洞。
这时,拉蒂卡为了救他,同意跟萨利姆进屋,并叫他离开。
他怔怔地看着门被关上。
从哥哥萨利姆的嘴里知道考特左轮手枪这个关键词,他永远忘不了。
7
多年之后,贾马尔通过客服中心的系统,找到了哥哥萨利姆。
萨利姆说,当时和拉蒂卡在宾馆的时候,马曼的手下追了过来。意思是,他没有霸占拉蒂卡。
但是,萨利姆把拉蒂卡送给了黑帮老大贾维德。
萨利姆后来一直给贾维德卖命。
贾马尔通过跟踪萨利姆,找到了拉蒂卡。
她很激动,但是她也知道,是逃不出贾维德的魔掌的。她怕连累了贾马尔,克制情绪,叫他离开。
在贾维德的豪宅,跟拉蒂卡重逢的时候,贾马尔看到电视机正在播放《谁想成为百万富翁》节目。
他说:怎么人人都爱看这个节目?
那时候他还没上这个节目。
拉蒂卡说:这是一个逃脱的机会。
道出社会的规则,穷人靠中奖,不是靠努力。
当年贾马尔所在的贫民窟,如今建起了高楼大厦,但是周边一些夹缝中又形成了新的贫民窟,贫富生态链就是这么周而复始的轮回着。
如果他是生在别的一些热爱房地产的国家,或许可以通过被拆迁致富,金额还远超百万、千万,可惜了。
贾马尔之所以上这个节目,一方面是为了能让拉蒂卡看到自己,另一方面,也许是为了带着拉蒂卡逃脱,进入另一种生活。
在贾维德那里分别的时候,贾马尔跟拉蒂卡说,在火车站等她。他想带着她逃离。
她来火车站了,但是被萨利姆抓了回去,脸上还被划了一刀。
她被抓回去之后,贾马尔就找不到她了。
8
节目进行到后面,有一个问题贾马尔不知道。
中场休息的时候,主持人给他留下错误的答案,故意诱导他。
但是贾马尔通过直觉判断,这个主持人不可信,他选择了另一个答案,奖金累积到了1000万卢比。
主持人由此怀疑贾马尔作弊,把他扔给了警方。
节目中断了,放到第二天晚上继续进行,这期间,贾马尔被警方收监。
到这里,故事主线的叙述时间就对接上了片头的情节,他被警察审讯。
听了贾马尔讲述答案背后的故事,警察觉得非常真实,同时又不太相信。
贾马尔对警察说:就因为我是贫民窟出来的茶水工吗?
9
这个没受过教育的来自贫民窟的18岁男孩,一夜之间成为全印度家喻户晓的人物。
到了第二天晚上,他选择继续答题,用1000万奖金博2000万奖金,因为他还没有联系上拉蒂卡,他想借答题来延长霸屏的时间,好让拉蒂卡能够找到他。
拉蒂卡和萨利姆在电视上看到了贾马尔。
萨利姆放走了拉蒂卡,打死贾维德,自己也被打死了。
他牺牲自己,成全了弟弟和拉蒂卡,分别的时候,他对拉蒂卡说:原谅我所做的一切。
这样的饱受苦难的孩子,长成什么样的人格,都不奇怪,都令人同情。
当然,命中注定,贾马尔是个善良的孩子,萨利姆是个复杂的孩子。
作为观众,那一刻,原谅了这个苦命孩子以往的一切不善。
节目到了最后一个问题:大仲马的小说《三个火枪手》,其中两个火枪手名叫阿多斯、波尔多斯,第三个火枪手的名字叫什么?
贾马尔笑了。这是他儿时的课文,三个火枪手也是他喜欢的人物。
但是,他貌似还不知道第三个火枪手的名字。
当年流浪的时候,他就把拉蒂卡当成他们当中第三位火枪手,只是没有及时补课。
他请节目组连线外援,拉蒂卡接到了电话,他知道她安全了。
拉蒂卡也不知道第三个火枪手的名字。
最后,贾马尔自己答对了。
他赢得了2000万奖金。
那一夜,全印度都沸腾了,尤其是正在贫民窟收看节目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