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 密州出猎
苏轼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绍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首词的上阕,描写了一次热热闹闹的打猎场面和一位疏狂不羁的太守形象,下阕抒发作者以身许国,立志报效朝廷的豪情壮志词一开头“老夫聊发少年狂”,一个“狂”字引出全词内容。“狂”表现的是豪放任意、不受羁缚的姿态,年少气盛、锋芒毕露的人往往会表现这种“狂”态,所以说“少年狂”。年方四十岁的密州太守苏轼,自称老夫,而且说要聊且发发“少年狂”,这起句本身就给全词定下了豪放的调子。接着具体描绘打猎的场面头戴锦帽、身穿貂裘的太守,左手牵着黄犬,右手端着苍鹰,上千骑的人马簇拥着,像一阵风似地卷向平冈。这是多么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场面,这是多么英姿勃勃生气虎虎的人物。
“为报倾城”三句进一步描绘出猎情况。为了报答满城百姓追随太守的盛意,请让我像当年射杀猛虎的孙权那样也显一显身手。这充分表现了太守兴致很浓的自豪神态,照应一个“狂”字下阕写自己的抱负。“酒酣胸胆尚开张”,写胆气豪壮。“鬓微霜,又何妨”,回应“老夫”,表现自己并不因“鬓微霜而介意,而气馁“持节云中”两句借古人表白自己的心意,什么时候朝廷才能派人来召我回去呢,这是一种极想报效朝廷的渴望。最后两句表示自己仍旧有力量、有勇气可以干一番事业。读了这首词可以体会到这确实是一首和柳永风格截然不同的“自是一家”的词,不但和柳词不同,就是和苏轼自己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也有些两样。
《念奴娇》在气势壮阔之中,表现了旷达的处世态度,而这首词所表现的则完全是积极乐观、奋发向上的精神,它更能体现苏轼豪放词的特色。读了苏轼的“大江东去”、“老夫聊发少年狂”和柳永的“晓风残月”,自然会感到豪放与婉约的不同。那末读词者又是怎样看待这两派词风的呢?喜欢豪放派的人认为豪放派词气魄宏伟,读之可以使人气壮,而婉约派词只写绮罗香泽,读之能使人气短。喜欢婉约派的人则认为豪放派词“往往不协音律”,“虽极天下之工,要非当行本色”,认为婉约派词才是词的正宗。其实这些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但也都未必尽然。词至北宋,先有范仲淹的“塞下秋来风景异”,为豪放派词之先声。
到了苏轼,扩大了词的题材领域,做到“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而且给当时的词人“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笔者始知自振”。为此我们把苏轼作为北宋词坛豪放派的代表是完全有理由的。至于婉约派,则情况有所不同,词从五代以来,就以婉约为正宗,以《花间》为标准,它并非像苏轼的豪放词那样是一种创新的风格,也不能说婉约派就以柳永为代表。因为婉约这个概念还应包含含蓄蕴藉、温文尔雅的意思,那么欧阳修、晏殊以至稍后一些的周邦彦,可能都是更为正宗的婉约派。
了解了这个情况,就可以明确豪放和婉约,是就词的两类风格而言,而豪放和婉约在感情色彩上同样是两个具有褒义的概念,不宜把豪放派和婉约派看成是两个不相容的对立派,因为那是不利于全面了解宋词面貌,广泛欣赏宋词艺术的。研究宋词风格,把一些词归入豪放派一类,另一些词归入婉约派一类,是比较容易的;但是要把某些作家绝对地归入那一派就不那么简单了。一位词人往往既有豪放风格的作品,也有婉约风格的作品。即以苏轼而论,他是从当时到后代都公认为豪放派代表的,但他的词却大多数是属于婉约一类的作品。而人们习惯地用来和苏轼作对比的柳永,他也有风格比较豪放的作品。到了南宋的词坛,一位作家兼写多种风格作品的情况就更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