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北风呜咽，细雨连绵。我跟随着父母，静默地站在爷爷的坟前，无声。刹那，远方一声鸡鸣，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转过头，看着风雨中的大地，出了神……
记得小时候，父母忙于经商，只好把我放在“千里之外”的老家，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我的第一节启蒙课，便是爷爷教我的，爷爷总是像个私塾先生一样，对我们几个娃儿说：“要多读书，多识字，不要忘记老祖宗的传统文化。”
盛夏，烈日炙烤着大地，一高一低，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映照在田埂上，渐渐地被拉长。前头，一头大黄牛迈着悠闲的步子，踏着田间小路。爷爷手执绳子，嘴里哼着淳厚的乡间小调，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跟屁虫”，用那混合着“咿呀”声的稚嫩童音，有板有样地学着。前方的老人会不时地诵起一句如“锄禾日当午”的妇孺皆知的句子，不久后又会有一声稚嫩的“回音”。一老一少，再加上一头黄牛，构成了我最初的回忆。
后来上学了，了解了很多事，也渐渐地知道了爷爷并不纯粹是一个务农者。饭后茶余时，总会看见他静静地躺在竹椅上，双眼微眯，手里拿着扇子，轻轻地挥动着，一下，两下……有时，甚至能够听见他那夹杂着乡音的吟诗声，一句句像“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的句子，从他的嘴里流出，带着一种特殊的乡韵。那一瞬间，仿佛在那躺着的不是一名农者，而是如同陶潜一般的隐者，于闲适之中而物我两忘，遗世独立。从他身边走过，那股大地的气息，仿佛能直达你身体的每一处，涤荡着你的身心。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渐渐地，我长大了，爷爷也一天天地变老。岁月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疤痕，也将他那如山般直挺的腰杆压得如同断壁残垣，摇摇欲坠。他那原来稳健的步履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走起来摇摇晃晃，似风雨飘摇中的一株稻草。
乡村也在发生巨大的变化，每天都有不知名的机器，碾压着乡间小路，抡起拳头，砸在大地上，溅起层层“鲜血”，那惊雷般的轰隆声，好似土地的哀鸣。爷爷也渐渐地不躺在竹椅上，而是安静地坐在牛棚前，对着牛闷声闷气地抽着烟，失魂落魄。也只有在眺望着后山的茂林时，他才会露出一缕笑容，但很快就会不停地叹息，摇头。随后落寞地走开，在夕阳的余晖中，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喔、喔、喔……”又是一声辽远的鸡啼，我惊醒了。看着眼前烟雨迷蒙中的故土，我仿佛又听见了那厚重的吟诗声，仿佛又看见了一老一少及一头牛在田垄上行走的身影……一瞬时，我仿佛明白了“生于斯，长于斯，而终于斯”的爷爷那一声声的叹息，那孤独的背影的意蕴……大梦方觉醒，平生何人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