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能当上个排长！”当我再回这个度过两年多知青生活的小山村，走在那条出山的山道时，想起当年送我参军的生产队会计说的话……
高中毕业后我就去了皖南泾县一个小山村插队落户，干满两年多时迎来了征兵时刻。那个年代参军可是挤破头的事，比现在高考还难。对知青来说，就是曲线回城之路，竞争更是激烈！当时我们那里规定知青必须在农村干满两年才有报名参军资格，所以前两年征兵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报名。这次机会来了，我们同批下放的知青和以前下放符合条件的知青谁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再加地方适龄青年，我们这个大队（当时是大队，现在是村)两个征兵名额挤来80多个报名者，经带兵干部目测筛选后，有60多人参加体检。粥少僧多，我和其他知青都是抱着有当无的态度报名的，也没指望馅饼就能砸到自己头上，反正试试呗！没想到馅饼真砸头上了，60多人体检就5人过关，政审后只有我和另一个知青两人合格，大队正好两个征兵名额，顺理成章的就落到我们头上。
我们那里前面是山，后面是山，四周群山，阻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十分闭塞。再加地方病的原因，出兵率很低，有时几年都出不了一个兵，这次若不是我们两个知青合格，大队又剃光头。物以稀为贵，所以哪家有孩子在部队，那是十分光宗耀祖的事，穿身军装回乡探亲，来相亲的能踏破门槛。所以，我合格后全生产小队（现在是村民组)人都为我高兴和骄傲，在我走的前一天，全队放假，宰了一头猪，全村人中午晚上两次聚餐狂欢，为我举行送别仪式。当地还有一个风俗，就是家里有人参军，亲戚朋友都要来送糕和披红，就是当地产的一种方片糕，寓意步步高。披红就是送上一条红绸带，像哈达一样，走的那天披在身上。我不是当地人，全队28户人家都成了我的家人，给我送来28条红绸和56条糕。第二天早晨3点多，队长和会计就挑着我的行李，送我出山。因为我们要走十几里的山路才能到公路边，再乘车去县里集中。
山道弯弯山路长。一路上，我和队长、会计有说不完的话，也还有点伤感。在这里两年多知青生活中，队里社员就像对家人一样照顾我，我知道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有点不舍。队长老闷话不多，一路上都是会计在说。会计在队里算有文化的、见多识广，可无奈山村实在闭塞，视野受限，他的认知也有限，可能觉得部队上排长就是大官，如果能当个排长那是不得了的事，所以一路上他说了三次:“小王，你到部队肯定能当上个排长”。话听着高兴，但那时哪会想那么远，唯一愿望是能在部队干满5年，怕只干个两、三年时间太短回家不好交代，还以为我在部队不好好干呢！如果能入党，那就更圆满啦！
到了部队还算顺利，第三年就提干了，应了会计说的当上排长那句话。当兵到12个年头时，部队有次外出驻训正好路过泾县，我就顺道去下放的地方看看乡亲们。那时刚恢复军衔制不久，这时我已到正营职的位置上，当我穿着马裤呢冬服、佩戴少校军衔出现在乡亲们眼前时，大家开始没认出来。以前在乡亲们印象中，我是个戴着草帽，裤脚卷高高的，大部分时间光着脚的愣头小伙子，现在已是30出头的准中年人了。乡亲们相见，自然分外亲切，一定要留宿吃饭，可时间和纪律都不允许，我就只到村庄周围山上转转，回味一下当年放牛、巡山的日子。
我离开仅仅十几年，不仅村子变化很大，许多村民开始建楼房，煤油灯被电灯代替了，汽车能开到村前……关键是村民们的谈吐、想法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外面的世界他们都知道，而且还有自己的计划和设想，当年和我一般大小的年轻人有十几个都没见到，都去上海、深圳发展去了，最想见的会计也没有见到，他的二儿子大学毕业去深圳定居了，他和老伴给他带孩子去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去深圳的会计应该眼界大开，不会再有排长就是很大官的认知了吧！还是那些纯朴的村民，还是那些搬不走的群山，可四面群山再也挡不住政策变化和信息畅通带来人的观念变化，乡亲们的视野越来越宽广，认知水平与时俱进，山村不再闭塞，山村不再贫穷！
图1 刚下放住的生产队仓库也还在，房前就是打谷场。
图13、14 当地产的方片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