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先锋诗歌导报诗展12号
[四川]雪落心灵诗歌二十首
作者简介：雪落心灵，本名陈勇，70季年生，四川通江人，曾为“无冕之王”，后沦落为刀笔吏。上世纪90年代始，便不时有散文、小说、诗歌发表于省内外杂志期刊，并有电视类、文学类作品获市、省以上级别奖项。新近触博，亦陆续有诗作在网刊上转用。
文字观：源于大众的文字，才能广泛被接力。
一、我亲我娘
八十六岁的娘呵，您的大爱将一辈子蹲坐在岁月的溪头，浆洗着我美丽的乡愁!
——题记
那年，您忘记了您的卑微
仰首掬一捧晨昏
将乡村的原野浆洗
一滴滴汗水把贫瘠里的泥土浇活
那月，您忘记了您的美丽
低眉掬一捧俊俏
将怀里的儿女浆洗
一道道皱纹把生命里的血脉浇活
那日，您忘记了您的仰俯
抬眼掬一捧思念
将心头的孤独浆洗
一声声叨念把挂牵里的担忧浇活
那刻，我记起了您的乳香
回头掬一捧恩情
将忽略的过往浆洗
年月日不说，其实，你比海天还阔
二、阳光里奔走的暖意
昨天，一粒饱满的金色阳光透过都市车水马龙的街头
耀眼眩白就驻留在玻璃窗前沉寂冷清的枝头
剩下的温暖，一截在奔忙的脚步里，一截行走在故乡的静好里
脚步里的温暖，是岁月浮华沧桑抖落的尘埃与落魄的影子
在市井熙熙攘攘的留白处，冷暖一前一后如影随行
宛如和你比距离，陌生到在冷落的墙角都没有交集
远方故园的温暖，是死亡的嘘寒问暖卸掉寒冬赐予的冰冷
那些本朴的生命从先人墓志铭的留白处苏醒
时光的枝头一刹那间就缀满了淡雅明媚的欢愉
三、旁观者自白
生计场。那些转角的遇见
可能就是一处演义场，或许有
风言风语，沿着时空的通透性
着了一袭光鲜和靓丽，粉墨登场
甜言蜜语，逗留在一扇黑了灯火的窗内
消失了它愉悦功效的本能
点头哈腰，在某个富丽堂皇的处所
不只是忠诚于本性的狗才有的表现……
这些，我统统可以视而不见
我依旧寄居在三楼办公室的一隅
做母亲田野中的一枝稻穗
沉沉地低头，深深地弯腰
听凭风过雨往
四、褶里，已不是依旧的模样
脚下的这一片土地,倒映在庄稼汉子们的眸里
曾经满是鲜活
文明的顶层设计者用勃勃?雄心
拨开了泥土的芬芳
机器的轰鸣埋葬了鸟儿婉转的啼鸣
扬尘里，阳光明媚的影子碎落一地
血脉的网络破碎于建设者几何方式的切割
钢筋混凝土和镂空的隔音砖砌起了实心粮食奢华的坟墓
千百年的膏场绣浍变换了旧时模样
城市一夜崛起,强势站立
消亡的自然，陌生的邂逅
往来交错，鲜有交集
我们的目光中，不再会有一株鹅黄的小草
极力要去顶破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晨昏
去和返归的燕子呢喃，去和复苏的春姑娘拥抱
只有白发的母亲萍寄在高高楼宇中
她的念叨一如从前，一直都在
那叨念里，小村潺潺的水声和牛羊猪狗鸡鸭亲切的叫声，生生不息
那念叨里，一个又一个起起伏伏的褶，串联起了故乡过往的山水
在褶里缠绵的，全是老人家落单候鸟一样蜿蜒的忧伤
五、依存
－－那一日
三百六十五日后，这一天依旧和我并列依存
空气与陌上飘来的雨混杂在一起
就有温暖，也有风语
吹过我们拥抱大自然的姿势里
那些来去的是是与非非
也与春天在季节枝头一起掺和在飞鸟的归期里
惊蛰一夜醒来，莺飞草长
生命里有灿烂的阳光掠过
所以，不管是存在的还是本无的
心里的透明就会无处不在
轮回的日子在岁月的守望
都是风中与花儿一同绽谢的美丽
痛并快乐着是一对忠贞的辩证
六、春天，我希望的穹顶走过
——向《穹顶之下》的良心敬礼
黑夜还在。我们把蓝天装在了一副口罩里
白天在远去的灯火中死亡
一个叫柴静的纤弱女子，不信
口罩里的春天会有蓝天白云
于是，她就站在明天的路口
在穹顶之下，以一个妈妈的姿势
柔声细语地唤了一声
风进来，花香进来，颜色进来……
那声音，在战栗中虚化成并不皎洁的生动
顶端上的云朵无语问苍天
一群归期的候鸟绕过了我的城
喘息着飞走，留下
一串又一串沉重的咳嗽
蓝天与白云的蓓蕾，在三月芬芳的枝头
与自以为一尘不染的我们，共同
在咳嗽声中凋谢
凋谢不可怕，母亲的河流说
只要我们把那枚传染流感病毒的硬币扔掉
把希望的脉搏深扎进大地里
然后同柴静一起
柔声细语地呼唤
风进来，花香进来，颜色进来……
昨天依旧会相伴三月
在今天，春暧花开
七、之外
那一夜我曾在梦中游走
笑靥把期盼放在掌心里被吹扬
攀附于一个之外的希望
相逢与你，和我，依如藤蔓
蔓妙缠绕
我依稀看见冬天，最后一点鹅黄
努力做最后张望企图的触角之外
蝶化为两行泪光
寂寞如灰
一路延伸成我昨夜的全部记忆
雨夜很时尚，在淅沥的意韵之外
心满意足地笑意醒来
在情感的线装书里
我急切地寻找到的梦中风景
却总不是去年凌霜斗开的梅花
八、春天，请跟我来
城市的楼房，已高过了玉门关的脊梁
不适合你抒写季节的诗行
春天，请跟我来
我们一起，回到远方的故乡。那方水土
已经拉开阔气架式，摆起了迎接你的排场
绽放的太阳，已在原野，为你铺就了幕天席地的温床
解冻的小溪，欢歌一路，正为你的归期奔忙
返归的鸟儿，相伴蓝天白云，盼你一起飞翔
热情的小草儿，纷纷探头，好想为你披上碧绿的衣裳
牵念着你的花儿，争芳斗艳，就想做你五彩缤纷的新娘
翻耕的土地，早就成行，准备做你孕育生机的乳房……
春天，请跟我来
广袤的故园才是你的盛唐
那无垠的土地才是你葳蕤芬芳诗的秀场
九、一条鱼的江湖
一尾鱼
如果一泊静水，是它唯一的江湖
那就注定，每天，千帆过尽
浪与潮，来与往
有时光的影子渡过光阴的彼岸
和它在水的灵魂里起伏
鱼和江湖，在尘埃里漂浮
谁是谁的孤独。相守相忘，是有
还是一场虚无
那就是最大的世俗
我们常把文字和修辞塞满眼眶
去做精彩解读
千百年过后。水涸成蒿芜
沧海和桑田的江湖，还有
固守在其中游来游去的那曾经的鱼
在渡口的龟裂的记忆里搁浅，或许
是蝶化在红尘凡世之外的
最凄最美着的又一对梁和祝
十、我在新闻里外看见战争的两面
战争，每一天，都会准时跳出银屏
奔跑在地球的眸里。生命的终结者
忘我地站在杀戮、死亡血腥的制高点上
激发着旁观者感观的快意极点
恃强就是紧攥在手里的万能的真理
强权与霸权这一对孪生子，总在用烫热的年华
把自己弯成弓，搭成箭
充斥在胸腔里的理想的窟窿越来越深，深成暗夜
那些梦想成为优秀猎人的高等动物，血红的眼里
布满了五点一亿平方公里是是非非。不需做公证。
它们在自己的暗黑中，死死盯着目标
哪怕那目标仅仅只是一只沉默的羔羊
澎湃的硝烟在枪口下迅速膨胀
血花的沃土在残垣断壁中不停疯长
森森白骨就映在历史碑记前的一抹残阳里
殷红的剪影在一段殒灭中战栗着盛开
我在新闻的血光里看到，每个生灵的回光返照
都闪现过：精致的糕点，软糯的下午，和煦的阳光……
只是在明媚中慢慢去理解茶饭之香前
所有的阴谋都忽略了把这些思想迅速装进胃里
十一、解读春光
驮一巢和煦，徐徐风来寒往
撞碎黎明
贝蕾攀缘上枝头，蕊里吐绿出
万紫和千红的芳菲
写意渲墨的段落里
溅出一季时光
一月的苏、二月的暖、三月的潮，还有
碧波的涟漪，拂堤的丝绦，蕙草的兰馨
段意里
红、橙、黄、绿、青、蓝、紫
缀满了
生机勃勃的喧嚣
连同辽远的蓝天
蓝天上鸟儿掠过的姿势
十二、一样
想起我们，想到生死，忽然想到我们的一生
慎重地想到，总有那么一天
岁月的串，线断珠散
来去的喜怒哀乐，就一样了
聚散的功名利禄，就一样了
连同我们不能生生不息的肉体，和
那些生长在一生中的沉甸甸的石头
都毫无例外，一样了
想到在时光打磨得越来越锋利的刃上
我们会被死亡剔掉所有外加的装饰
本我，一样了
我还想到了，在生命的物理变化和化学变化的天平上
这时,所有人的毕生的重量
就等于白天带走的黑夜，和
黑夜诞生出的白天
还附加，来去的一阵风
善恶美丑之外，我还想到了入泥的贵贱
终归入泥的贵贱，我们百年后
这些让那么多红尘热衷的仰视和低眉
我一直在想
死鬼们谁自己能看出有啥不一样呢
十三、一段旧时光
我在陈年老酒的日月里搜索
主题词里一条小路跳出对话框
一帧泛黄老照片的曾经
从精神和物质的身体里踏出
一个年代停歇在这里
星辰，远山不长五彩缤纷的绿锈
温暖的守候和世俗包藏的祸心
都珍藏着一段黑白
黑白承载的光影，白的白是纯净的
白的黑同样是纯净的
如天空的蔚蓝漂洗过的白云
黑的黑是纯净的
黑的白同样是纯净的
如丽日的灿烂映照着的影子
一张贫瘠的笑脸洗练地站立
黑白，分明着一段记忆的当口
十四、过日子
很小很小的时候
我们把日子当期盼过
日子与我们一起无忧无虑的生长
日子很长，期盼也很长
长大成人后
我们把日子当规划过
日子没命地与我们一起奔跑
日子老是太短，规划总是过长
等到老了以后
我们把日子数着过
日子与我们一起倒数数
五四三二一还没数完，日子就没日子过
在回光返照时，或许我们才会明白
一生的日子，我们生不带来死带不去
大可不必把日子生硬地当成日子过
要把日子当水过。日子本来如水呵
十五、我的牵念寄给远行的您
——怀念父亲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诗经》
公元3月6日下午4时
距离和我那样子的近，仿佛就在眼前
近得让我能听到您正在向天堂行走的风，和脚步
脚步声里渐行渐远的念叨一遍又一遍
轮回一年，还在我耳边索绕：
“母亲如门，对你轻轻的开着……”
近得让我忽视，也忘却了
您曾经山一样耸立的年华
在今生今世，在岁月起起伏伏的褶皱里
已经骤然跌落
象那些昨天都还在鲜艳怒放的花儿
念您。可是我泪水的河流
这季肆意漫延的春雨里，您那条沽沽流淌的小溪
比远还要远的在熙来攘往的时光里
却无声无息地断流，干涸在
晨曦、夕阳、月亮与星辰梦一样的倒影里
干涸在您恋爱了一生一世的黄泥地里
干涸在我和故乡的凝望相守里……
目光里，在您经常摸索着伸过手来的方向
母亲那双手里已经习惯了的搀扶相伴
又一次舒展，却空落落地
驻留在风雨中，没有了归属感
生死绝对的规律，灵魂终究会相随出入
您远去的背景中死亡的野花聚起一片
但坚守的母亲却一次又一次说：“娃
昨夜你老汉儿①化成庄稼和月光合在一起流淌了
尽管我眼里满是娘眼角隐约的点点老泪
但我深信老人的话和她满头的银丝一样真实
我还笃信和这真实一同并存的，不是
你我相约定百年，奈何桥上等三年的缠绵
而是多年以后,当我们拿开时间的橡皮擦
您依旧会鲜活在血脉淌流的水墨故乡
和我们曾经的过往围坐在屋檐下久久地呢喃
（注：①老汉儿，川东北方言里对父亲的称呼。）
十六、舍得，江湖最出彩的酒红
过滤掉功利的如意盘算
掬一捧舍得，给予江湖
发酵、酿造成酒，然后细品
这时，一壶好酒的菁华，早已
不在轻咂慢啜的绵长中
不在穿心透胸的酣畅里
而是在朋友生死的大碗里，浓缩
碎落飞迸，荡气回肠
随土陶大碗铿锵着地
情义天大，在大美中决然开花
两肋插刀的壮怀
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激烈，醉人的烈度
是一部历史最出彩的酒红
其中的，舍
全都与朋友的酒肉无关
得，更是与尘世的物质毫无关联
只是碗口大的疤一个
十七、这恰是存在的现实
穷人已穷得一无所有，富人已富得一无所有
他们的一无所有一再漫延。只有在某个逼仄的场所
一位耄耋的革命者，金鸡独立，山一样竦峙
给一位小小的孩子和他那一帮子可爱的伙伴补钙
老人倾尽了自己风年残烛中储藏的所有钙质
包括自己皮肉和骨头滋养着的弹片上的，和
那条浇筑在共和国基业中流砥柱中的年富力强的腿中的
还有，他倒下去的战友屹立起来的魂里的
或许是被和平蚕食已久，我看见了孩子们眼中的遥远
那些遥远要承载远大理想的硬度，似乎已有些吃力
在这团葳蕤的美丽包藏的软糯雄心面前
尊长者用自己生命打磨的语言，已然失去了锋芒
十八、历史，所谓微言大义的底色
（一）
青山依旧。逝水流载的总是历史的车辕
是非曲直骨碌碌的车里搭载的盛筵，一直不会缺席
主人与其座上之宾的喧哗
车辙里桌桌宴席的卷页，是他们走笔的春秋
红橙黄绿蓝靛紫的华美登场
在蔡伦收集树的皮、废麻、破布、旧鱼网等原料中留存下来的颜色
如落在勤四体、分五谷的劳力者眼里的一滴汗水
只是夜与昼周而复始的更替
双瞳四目的仓颉说：我怎能不辨汗水折射出来的本色？
（二）
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或者是将来的
穿外套的故事一旦穿越了时空
被真实的存在滤掉了枝节
历史的卷页上走笔的，所谓微言大义
有文字记载以来，至今
依旧没有可以替代的另外一组搭配
除了黑的黑与白的白
一九、一年
一七千八百八十四万秒
一年
秒秒都有血液踢踏出的涓流
生命的马蹄声就此拾音起点点细碎
一下一下，行走永不停息
一百三十一万四千分
一年
分分都可以压韵好时间的韵脚
小小的一截刚好的时光被揉成了团
或许就可挤兑出几滴清脆的鸟鸣
两万一千九百小时
一年
时时都会长出汩汩流经我们灵魂的河流
把阴影省掉抑郁
我们就可暂停奔忙，在静好里倾听或歌唱
三百六十五天
一年
天天都可以是我们身体的深度里沉积的文物
光阴用岁月珍藏，山野用气息打磨
斑斑锈迹落透出就会是诱人的一段光芒
十二个月
一年
月月都有阴晴圆缺未了情的演绎
悲欢离合如果隐匿动情，沉埋没有外在的精彩
月亮就会亮出招牌式的冷艳，冷暖人间
四个季
一年
季季都是春暧夏热秋凉冬寒生与死的承接
前一季的消亡都会是下一季新生
死卸下阴影会给希望留白，生刻骨铭心
一年
一年
年年都是群鸟叽叽喳喳纷飞叶落
叶呵，周而复始都驮着季月时分秒的缠绵
每个悱恻和荣光的生命，霎时都被一年无限的浓缩
二十、出关
展开那些线装书,帧帧都是关隘厚重的垛
从烟雨中原耸立，直插冰天雪地的大漠荒原
霸业催生的雄心壮志
一茬接着一茬，自历史的关口策马
烈烈怒号，挟裹
强弓硬弩万千，封喉利箭万千
阴谋与阳谋的火并，共赴生死，霎时炫亮
狼烟万里如虎，洞穿的不只是
儿男冰寒的征衣，还有大漠孤烟的直，还有
可汗大帐内外，林立的狼子野心
关河落日中，刀光剑影淌血的余辉
全是兴衰，孤魂与野鬼枯骨的构件
时间冷却沸腾的文字，刀剑和鼓角淡远
浩瀚的卷页合上。清丽的鸽哨一声
雄关，被拉低到只是我们胸中燎原的地平线
得得马蹄，又一次驰骋，挟裹的
已不会是阴谋纵横的兵法，而是江南三月的暖
在残雪中捂出的点点新绿，一望无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