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比了解更有意思，但比不上观察。”
——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
“园林历史的鉴证者——绘最美古树”自然笔记征集已告以段落。在过程中，常遇到对自然感兴趣、热爱绘画的朋友想绘制自然笔记，却不知从何入手。
怎样才算一张完整的自然笔记呢？笔者将常见格式分为以下三种，仅供参考：
（1）同类记录——对植物器官的观察。
△梓树果实开裂后的样子
（2）变化记录——持续观察同种植物，并记录下它局部细微变化。
△4月13日-5月25日持续观察黄栌花序
（3）生境记录——植物生存环境及周围动植物。
△马兜铃猪笼草及其环境
自然笔记格式没有统一标准，内容才是它的核心。下面将从市树诞生、古树故事、古树观察与保护、古树自然笔记，4部分介绍植物园里的古树。希望在读完后，你也能从科学的角度，绘制古树自然笔记。
△卧佛寺古七叶树果实
由南门进入北京植物园，沿中轴路步行500米，游览温室旁牡丹园入口处，有棵古国槐。红色牌示，代表它是一级古树——即树龄300年以上。北京植物园共有古树11种638株，侧柏数量最多，有398株。
△古槐树的夏与冬
古树影响市树的诞生
1987年3月12日，时值我国第九个植树节，北京市第八届人民代表大会第六次会议通过了北京市人民政府的建议，自此，侧柏与国槐正式成为北京市市树。
△（左）侧柏一级古树（右）国槐一级古树
北京位于东经115.7°—117.4°，北纬39.4°—41.6°，属暖温带半湿润半干旱季风气候，地处温带落叶阔叶林带。耐瘠薄、耐寒、耐旱特性，似乎不足以给国槐侧柏加冕。
究其原因，大概是从皇家园林到城边路旁，百年至千年树龄的国槐、侧柏随处可见。北京1000多年建都史，使全市4万4千余株古树名木，成为见证历史变迁的活史书。
△居民区里的古槐树 & 卧佛寺门前的古槐树
植物园古树故事
01古柏坡道
西晋末年，佛教传到幽州（北京）。如今，北魏时大肆修缮寺庙已基本湮灭，北京现存最古老的寺庙，均为唐代始建。
据梁思成考证，唐时期卧佛寺规模较小，经历朝翻修扩建，至明末清初、多本古籍记载，山门殿前古柏坡道已“老柏百许森立”。
古柏坡道现有夹道古柏40余棵，自智光重朗牌楼开始，栽植于通往寺庙石坡两侧。后人猜测，修建此坡道目的，是引领人们由尘世通向净土转折，情绪上由闹入静。
02海柏之谜
战国荀子云：“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知君子。” 苍松翠柏，历经北方寒冷冬日考验，依能保有一份绿色。
卧佛寺内天王殿旁有棵古侧柏树，人称“海柏”。据考，励宗万在《京城古迹考》中称它“苍松” ，《游业》称它海松，可见这棵树在明清已小有名气。为与古书记载相接，后人将其改名为 " 海柏 "。
03卧佛寺里寻菩提
菩提树无法在北方越冬，人们会种植树叶与它相似的植物，也有把银杏作为替代，在修庙时栽植。京郊常见寺庙已毁，古银杏树犹存的现象。先人留下的活遗产，为考古学家们提供便利。
△密云区巨各庄镇塘子小学(唐代香岩寺遗址)前古银杏树
△John Thompson 1868～1872年间拍摄的卧佛寺照片中能看到银杏古树（左上角）
卧佛寺三世殿两旁，分别植有一雌一雄两棵银杏树，年龄已达360多年。它们曾被用来守护殿内巨大的檀香木卧佛，取“佛涅槃于婆娑双树”意境，康熙皇帝题字“双林邃境”。
两棵树怎能称作林？这是因为银杏根系发达，分蘖能力很强，老树根部总能长出新植株，使古银杏树远看如树林。分蘖也在后文里，让另一株古树重获新生。
相传，卧佛寺是中国最早种植七叶树的地方，明朝大学士曾为它写过一首《娑罗树歌》。七叶树种子俗称娑罗子，复叶形似手掌，圆柱形花序上小花序层叠，恍若佛塔，也难怪寺庙内喜植。
佛教自古有“农禅并重”的传统，卧佛寺内有一棵古皂荚树，每年5月花期刚过，淡黄小花洒落满地，未落的两性花得以发育成皂荚果。僧人们曾将皂荚果煎汁，制成我国使用2000多年的纯天然肥皂。
04关帝庙的守庙“人”
中原文化融合性极强，反清复明战事频繁，也阻挡不了旗人对关二爷的崇拜。前尘散去，正白旗关帝庙早已无人祭拜，独留庙前后三棵古槐树静静守候。
05京城蜡梅之最、石上柏与《红楼梦》
还记得前文提到的分蘖吗？卧佛寺天王殿前有一株古蜡梅，主干一度枯萎，现存植株为老干被抹除后，根部萌蘖出的新枝，故又名“二度梅”。
卧佛寺古蜡梅是晚花’狗牙’品种，花瓣狭长形似狗牙，每年3月初开花，同月中旬达到盛花期，花香浓郁。同年龄蜡梅在北京仅存3株，它被尊为“蜡梅之最”。
卧佛寺不远处樱桃沟水源头处，有棵侧柏树从巨型岩石中长出，人称“石上柏”。由于长期生在岩石里，虽然它的本体并不算大，实际年龄已达四五百年。
“门前古槐歪脖树，小桥溪水野芹麻。”说的是曹雪芹故居门前景色，现如今，小桥溪水已难寻，门前那棵歪脖古槐树依旧矗立，沉默见证作家书里书外如烟旧事。
△黄叶村曹雪芹纪念馆门前的“歪脖槐”
古树观察与养护
01古树与一般树木的区别
“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同样可以用来描述两棵树木。观察记录树姿形态，是古树自然笔记中重要一环。
△形态各异古槐树
古树树皮通常开裂较深，乔木胸径、灌木地径，是判断它们年龄的标准。因此绘制树形时，需要格外注意，它们与一般树木主干、枝条比例有别。
△（左）银杏树与（右）古银杏树树形对比
02观察花、叶与果实
古树的叶子、花、果实与它壮年树木并无区别，不妨将目光从古树高高在上的树梢，转移到方便观察的同种树上。
观察花朵时，我们容易陷入自信：花一定有花瓣、雌蕊和雄蕊！侧柏说：不。
△侧柏鳞叶枝小孢子叶球大孢子叶球
侧柏雌雄同株，排成一平面的小枝上长满鳞叶，花期3-4月。它没有真正的花，球花由小孢子叶交互对生组成。雄球花每个小孢子叶上有3个花粉囊，大量黄色花粉混入风中，引人喷嚏连连。
△微距镜头下的侧柏大孢子叶球与小孢子叶球
大孢子叶球授粉后，同年发育成球果，初时青绿色，成熟时褐色，种鳞裂开，种子崩落一地，中药里称它“柏子仁”。
△侧柏球果成熟时木质种鳞开裂
也许你会说裸子植物不算，可即使是简单的花，不仔细观察，也会发生误判。
皂荚花杂性，小花密集地挤在5-14cm总状花序轴上，花瓣长度5mm左右，若只瞥一眼，大概还以为它是重瓣花。
△皂荚花序
捧在手心观察，会发现皂荚的花不止由4瓣萼片、花瓣组成，也有5瓣存在。两性花比雄性花稍小，部分花柱头下子房正膨大变长，亟待发育成皂荚果——如果这些小花不被吹落的话。
七叶树复叶掌状，小花序有5-10朵小花，它的花叶果与日本七叶树、欧洲七叶树区别明显，圆锥花序30-36cm，直径2.4-3cm，整个长而狭窄，蒴果果壳较薄。
△（左）七叶树花序轴上轮生的小花序轴与小花苞
银杏雌雄异株，叶扇形，叶缘常有凹陷，叶脉是有特点的二叉分支，呈Y字形。
△银杏二叉叶脉
银杏和侧柏都是裸子植物，种子从胚珠开始一直裸露在外。不同在于，银杏种子没有鳞片覆盖，肉质外种皮是臭味来源，白色中种皮硬脆，“白果”大部分是胚乳。
△卧佛寺一级古银杏树结果
03古树危机与保护
北京平均地下水位在-40米左右。研究发现，若土壤深层缺水，地表常常浇水，会诱导根系向上。古树根系活力不如幼龄树木，长此以往，根系将越来越浅，造成早衰。
△石上柏部分根从石缝里挤出来
今年雨水丰沛，木腐易滋生真菌，导致古树中空，遇到大风可能断裂或倒伏。园丁们将橡胶软垫放在铁箍里，支撑树干又避免损伤树皮，连接处用螺栓固定，视情况松紧。同时，在古树修剪处涂上黄色药水，防水、防虫蛀及真菌入侵。
△橡胶软垫放在铁箍里支撑树干
关公庙不远处有三株一级古国槐，修补前，“空心化”严重，破损部位占到4/5，只有一狭窄树干支撑着庞大的树冠。经地锚支撑，以龙骨塑发泡剂恢复树干，进行仿真重塑后，古树们如获新生。
△你能看出这三棵树哪部分树干是假的吗？
我的树木自然笔记
“可我什么都看不清楚。”某次古树自然笔记课程时，一位小朋友说。
“试试从最简单的开始呢？比如只看它们的果实。”
△七叶树、与槐树的果实记录与意料外的真菌
记录局部就像拼拼图，树皮、枝条、叶子、花、果实……慢慢将植物全貌拼出来。
△复叶槭的叶（及叶脉）、果实（及果序）、树干、枝条
如果你对植物有基本兴趣，保持观察，总会看到一些现象。下图是在立夏后观察古蜡梅枝条、花苞的状态与思考。
△蜡梅枝条失水现象调查分析
完整的古树自然笔记是什么样？最好能看清古树整体树形、枝条状态。放大局部，能看清花与果实结构……
△古蜡梅植株、花、果托、冬叶状态
除去完整强调树形外，深入观察局部，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下图银杏果构造的自然笔记，若非刨开观察，查询资料，大概无法得到如此详细的画面。
△银杏果刨面图
自然笔记并非为比拼画工、凑字数、比谁更能抄写专业知识，而是需要我们记录观察的过程与感受。
观察→发现问题→再观察/查询资料→绘制自然笔记
请想象一下，如果要观察古皂荚，记录自然笔记，你会从何处开始呢？
请前往家附近公园逛一逛，观察里面的树木，绘制你的自然观察笔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