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李煜的《虞美人》是一曲亡国之音。这首词虽说词调哀婉悲凉，但究其内容来说，这是一首有微言大义的词。王国维曾评李煜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这句话从这首词中完全可以验证王国维这句评语。
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春花秋月何时了”，这春花秋月指的是什么呢？秋月年年圆，春花年年开，自然界万事万物周而复始，春花秋月也是无限循环、永不停止的。
“往事知多少”，这句是说春花秋月，虽在宇宙中不断循环往复，但那些过往的事情，都已经失去了，谁还能记得起呢？
这两句词虽然字数不同，也没有严整的对仗，但其中所叙之事却是对时光易逝。岁月难留的无限感慨。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这里的东风其实是指春风，而月明是指秋月。东风和月明，呼应前两句的“春花秋月”。李后主在作这首词的时候，自己已经沦为大宋的阶下囚、亡国奴，而他在永恒的春花秋月中，发出了对往事不堪回首的人生无常、一去不返之叹。
下一句“雕栏玉砌应犹在”，当词人想起自己当年的南唐宫殿，倍觉凄凉，不知如今这宫殿还在不在，一个“应”字，突显词人的想象，他在北宋的皇宫中被囚禁，故国的雕栏玉砌如今仅能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如果我们把这句改写成“雕栏玉砌今犹在”就没有这个味道了。
李煜曾经是南唐国主，他早期那些词作“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无不体现他的纵情享乐，而如今这些奢华全都成为想象，他想象那奢华宫殿中的雕栏玉砌应该还在，可我已经成了阶下囚，两句一对比，可不“只是朱颜改”吗？
上面这两句词也是对应的，雕栏玉砌应犹在是永恒的，而只是朱颜改却是无常的。每每想起，他只问“能有几多愁”。到底这愁有几多？下句回答“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春水是永恒的，不会停歇的，而他的愁也像永恒的春水一样，不会停歇。
作为一个亡国之君，李煜有如此之愁，我们读者没机会当皇帝，但我们仔细品味，还是能体会到李后主那样的愁的。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人生无常之遗憾和悲哀，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到的。在我们生活中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愁，比如我们工作不顺心了、失去挚爱了，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忧愁，只是我们的愁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罢了。
所以，从这一点上讲，王国维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为士大夫之词”，就完全能理解了。李后主之前的词，是单纯的娱乐歌词，是士大夫专门写给歌女演唱的；但自从他亡国之后，他就不再是单纯写给歌女演唱的了，他整日沉浸在国破家亡的悲哀中，表达出的全是悲哀伤感的词语。所以我们说，李后主是千古词帝，他的词在当时虽不算是最好的，但他对“词”这种文学体裁的发展，却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或许当时他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创作出了一种新的文学形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