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交通不发达,信息传达手段有限,尽管古人倡导“父母在,不远游”,但也提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们为了生存、为了理想不得不远离家乡,远离亲人。
秋天来到了,触目皆是草木零落,鸿雁南翔,所谓“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至”,鸟兽尚且思念自己的家乡,何况远在异地的游子,他们怎能不思念魂牵梦绕的家乡?所以,在古人笔下,秋天是思念的季节,思乡怀人在此季节最为应景。
纵然游子满怀理想,但午夜梦回之时,佳节将至之际,家乡亲人仍然是心灵深处最不能触及的伤痛;
而那些被遗忘在家中的思妇们,她们望穿秋水痴痴地等待着、守候着,她们心中的种种况味又是怎样的,是怨、是痛、是恨,还是悔?
作为现代人的我们自然无法揣测和猜度,幸好有这些诗,有这些文字,让我们走入古人的情感世界,了解古人的相思,体会那些秋日的浪漫情怀。
一、“求不得”之苦
蒹 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注:《蒹葭》是秦国的民歌。“蒹葭”是荻苇、芦苇的合称,皆水边所生。
这首诗里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蒹葭凄凄,白露未晞”,“蒹葭采采,白露未已”,点明了季节为秋天,既明写了主人公此时所见的客观景色,又暗寓了他此时的心情和感受,与诗人困于愁思苦想之中的凄惋心境相一致。
这里的“伊人”,可以是贤才、友人、情人,可以是功业、理想、前途,甚至可以是福地、圣境、仙界,诗歌写尽了追求不得的痛苦!
二、“见不得”之怨
燕歌行
魏晋 曹丕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
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注:这首诗用女性的口吻来写秋景,秋风是萧瑟的,草木是凋零的,明月虽皎洁,星星虽美丽,但因为独守空房,思想远方的丈夫,带来的都是“断肠”、“泪下”的凄苦哀怨的感觉。
曹丕是个政治家,但从他的作品中往往看不到其父曹操那种慷慨激扬以天下为己任的气概,也找不到其弟曹植那种积极上进志欲报效国家的思想,明代锺惺说他的诗“婉娈细秀,有公子气,有文人气”。
长相思·一重山
五代李煜
一重山,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注:这首词写了一个思妇在秋日里看着重重叠叠的山,看着高高的蓝天,寒冷的秋水,被秋霜染红的红色,盛开又凋谢的菊花,远飞的大雁,可惜远方的亲人至今没有归来,身边虽然是秋高气爽的美好景致,但孤独一人,又怎么能有心赏玩呢?因为秋天,思考远方的人,从而有了“秋怨”,但全诗没有一句“秋怨”。
玉楼春·别后不知君远近
宋 欧阳修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
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注:在这首词中,作者着力揭示思妇内心的思想感情,字字沉着,句句推进,如剥笋抽茧,逐层深入,由分别--远别--无音信--夜闻风竹--寻梦不成--灯又烬,将一层、一层、又一层的愁恨写得越来越深刻、凄绝。
全词写愁恨由远到近,自外及内,从现实到幻想,又从幻想回到现实。抒情写景两得,写景句寓含着婉曲之情,言情句挟带着凄凉之景。
三、“怀才不遇”之痛
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
唐 李白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注:大诗人李白怀着远大的政治理想来到长安,任职于翰林院。二年后,因被谗毁而离开朝廷。这年秋天,李白来到宣州,和族叔离别时候写成此诗。
诗中并不直言离别,能够点明秋的有“长风”和“秋雁”,作者抒发了自己怀才不遇的牢骚、愤懑。不过,作者并没有因此颓废和绝望,而是表达了人生虽不如意,但仍可寄情山水的潇洒之意。
四、“思友念家”之愁
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
唐 李商隐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注:这首诗写了秋亭夜雨的景色,景有“竹坞”,“清水”、“晚霜”、“枯荷”,写得历历如画,但它并不是一首写景诗,而是一首抒情诗。“相思”二字在前两句微露端倪,后两句以晚间听霜飞、雨声暗示因为思念,诗人彻夜不眠,思念之情暗寓其中。
苏幕遮·碧云天
宋 范仲淹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注:写乡思离愁的词,往往借萧瑟的秋景来表达,这首词所描绘的景色却阔远而秾丽:碧天、黄叶、翠烟、斜阳、芳草、明月、高楼,但景虽美,思乡之情仍在,思念到不能入睡的地步。
何以解忧?诗人只能借酒消愁,可是大诗人李白已经告诉我们,借酒消愁愁更愁,诗人的酒尽数变成了相思之泪。秾丽的美景与断肠的思念交叉在一起,不但没有解愁,反而反衬出愁已入骨的痛苦。
五、“爱别离”之忧
八声甘州
宋 柳永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注:词的上片作者看到黄昏的雨、凄紧的风、冷落的河、残留的夕阳,花儿谢了,叶儿落了,一幅凋零的景象,带来的只能是悲凉之感。下片由写景转入抒情。
作者登上高楼希望远眺故乡,但看到无声东流的长江,产生了对故乡抑制不住的思念,不由后悔了登楼之举。诗人回顾了自己远离家乡后的生活,发出一事无成的感叹。
最精彩地是诗人不仅仅表达自己的思考,笔锋一转,想象到远方亲人可能也正和自己一样,独自倚在绣楼,盼着他的归来。这里的诗人和远方的亲人共同构成一帧画面,生动地勾勒出思乡之苦和怀人之情。
西厢记长亭送别
元 王实甫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注:这支曲词是历来公认的写景名句。相传王实甫写完此句后“思虑殚尽,扑地而死”(晕厥)。
曲中的秋天色彩热烈,天与云是碧的,花与地是黄的,西风吹的紧,大雁争相南飞,霜林已红,让人陶醉,但到底是什么造就了这一派艳丽的景象呢?
曲的最后一句话点明,是即将离别的恋人的眼泪。自然景境与人物心境形成强大的反差,这是以美的意境营造悲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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